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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京愛情物語

  東京,一個有點熟悉又有點陌生的地名,熟悉的是,我在多年以前曾經因公務出差過一次,而陌生的是那種短暫的停留而未能仔仔細細的看它一眼。

  我放下了手中的旅遊指南嘆了口氣,唉~

  忙忙忙,忙得人生都快年華老去,忙得都快食古不化,忙得都快發霉了啦!

  「行哥!老大找你。」阿香突然後由我後方抽走了我的旅遊指南,還裝出怪聲怪調的聲音。

  「老大找我有什麼好事?難道要放我長假,然後給我一筆獎金到日本去洗溫泉不成?」我歪著頭問。

  「最好還找個日本女人幫你洗對不對?」

  「對喔,真是個好主意,我怎麼沒想到?」我順著她的話,還不時頻頻點頭表示贊同。

  「切~少做白日夢了,還不快去,不怕被刮啊?」她敲了我的頭一下,力道之大,痛得整個頭皮都麻掉了。

  我揉著方才挨打的後腦邊下了樓,來到老總的辦公室前,正好筱玲也走了過來。

  「妳找老總有事啊?」我望了她一眼,她今天穿了一件緊身牛仔褲,玲瓏的曲線展露無遺,真是好身材……

  這個筱玲雖然才來公司一年,但能力和企圖心都很強,人呢也很好相處,更重要的是,有著一付好身材和美麗的面容,惹得公司裏一群好色男子個個意圖染指,但偏偏這小妮子就是挑,縱然身過萬花欉,卻能不沾半點香,男同事們都說她有著天使的臉孔與魔鬼的身材,一個個前仆後繼,但也個個無功而返,所以仍是活會的一朵美豔玫瑰。

  而我則因為工作上相互配合的關係,再加上我心無旁念,所以和她倒也相安無事。

  「沒有啦,不是我找他,是他找我。」她笑了笑說。

  「真巧,我也是被他叫來的耶。」

  「喔!?是嗎?」她眨著一對杏眼,眼珠子骨碌碌的轉著。

  「你們站在門口幹嘛?來了怎麼不敲門?都進來吧。」正好老板推開了門看到我們,便又轉身走回座位,嘴上還叨叨唸著。

  「喔……」我們對看了一眼。

  半個小時後,我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離開了老板的辦公室。

  四天前,因老板和這家客戶洽談了一些業務合作的事,於是下達了指示,要組成一個專案小組,遠赴日本商談相關技術合作事宜,而我自知脫不了關係,果不其然我又『雀屏中選』了。

  「我說行哥,你怎麼這麼好命,可以去日本了耶。」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我那寶貝部屬阿香。

  「如果妳覺得這叫好命的話,那麼我可以把機會讓給妳…」停下了十指,我眼光掃過電腦螢幕的上緣看了她一眼,又繼續我的動作。

  「讓我?不知誰一大早還在看什麼旅遊指南,還想泡什麼溫泉的?早知道痴人做夢都會成真的話,明天我也要好好幻想一下我的白馬王子才對。」阿香叉著腰,擺個三七步,還挑著眉斜眼望了望我,其他人都偷笑著。

  真是黑醋加白蘭洗衣粉…酸溜溜的好不嗆人啊……我白了她一眼,然後冷冷的說,「妳倒是說的很過癮哦?」

  「呵~別生氣,只是開開玩笑罷了,況且聽說日本女人都很漂亮,又很溫順,說不定咱們行哥可以利用這趟日本行來個異國姻緣也說不定呢。」她才說完便摀著嘴嗤嗤笑個不停,讓幾個同事也跟著起哄起來。

  「………」實在有些懶得理她,更懶得去理這些傢伙一人一言的開始大談東京有什麼好玩的、好吃的、好看的,壓根忘了我去日本的目的,倒像認定我這趟是去觀光似的。

  說到這些傢伙也真奇怪了,上班工作時沒見他們這麼起勁過,倒是一聊些是非或者是些八卦的事,一個比一個有精神,口沬橫飛早已不能形容他們熱烈討論的程度了,或許用口吐白沬會貼切一些。

  「喂~你們這些曠男怨女聊夠了沒?不用上班啦?事情都做完啦?還是嫌事情太少了?有誰要幫我準備去日本出差的資料?」我拍了桌子啪的一聲,讓他們嚇了一跳,然後一聽到要捉個幫我整理資料的倒霉鬼,頓時個個都無聲無息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工作了。

  當然阿香也不例外,她對我扮了個鬼臉後匆匆的跑回位置上去。

  這些傢伙好像永遠也搞不清楚誰才是這間辦公室的老大…睡了個午覺起來,整個人覺得有些昏昏沈沈,手還麻麻的,看來得買個小枕頭之類的東西來用,才不會趴得手那麼難過,我用了甩手伸著懶腰,筱玲恰好走了進來。

  「行哥,這是你的機票。」她把機票和換好的日幣遞給了我。

  「喔,謝謝。」她的效率頗讓我吃驚,記得把護照和簽証交給她也不過才短短的幾個小時而已,居然她下午就打理好了。

  「明天早上八點半在公司大門集合,別遲到了。」她俏皮的用手指比了比手錶。

  「嗯……」

  「你會不會睡過頭?要不要我叫你起床?」她一臉笑意的看著我問,這可讓我有些奇怪了,難道我臉上寫著我會懶床或是遲到的表情嗎?

  「安啦!我自己會起床的。」我揮了揮手說。

  「那就好,那我先下去囉,對了,到日本的資料你要記得先看,等明天到了日本我們再核對一下,檔案要記得帶。」走了兩步她又回過頭來叮嚀著。

  「知道啦,我會把電腦也帶去的。」不知何時連筱玲都變得那麼囉囉嗦嗦的。

  「我也會帶一部,那麼明天早上見了。」

  「早上見。」

  「你會不會睡過頭?要不要我叫你起床?」阿香誇張的學著筱玲方才的話,聲音十分的嗲,聽了都讓人汗毛直豎的噁心。

  「妳…妳給我閉上妳的鳥嘴行不行?妳不講話是會死人啊?」我真的快被阿香這女人給活活氣死。

  「行哥,筱玲不錯耶,要不要追看看?」阿香根本不理會我,又偷偷摸摸的溜到我身邊亂出餿主意。

  這個笨蛋,要是帶刺的玫瑰那麼容易追到的話,今天可能輪不到我出馬了,當然我的意思是說,根本沒有出馬的機會,而公司內一堆重量級的把美眉高手紛紛中箭下馬,連滾帶爬的人有之;從此自廢封號,退出江湖的人有之;還有人投下巨額賭注,因而欠下各單位大小宴席數桌,自此如過街老鼠身敗名裂的人有之;以我平凡的外貌,哪來斤兩可以擅摘玫瑰?我可是有理智的人耶,不會只為了貪戀玫瑰的美麗而忘了那會扎人的銳刺,到頭豈不落個話柄讓妳取笑?那還有我鍾某人翻身之日嗎?我才不是傻瓜……

  「對了,順便告訴你一聲,有不少同事在為你和筱玲出差的事下注哦,別說我沒告訴你,嘿嘿…」

  「下注?下什麼注?」我心頭一驚,這是怎麼回事?

  「就是賭你和她這次去日本會不會有什麼進一步發展啊!」她又接著說。

  「賭注是一賠五喔。」

  「這些神經病…一是什麼?五又是什麼?」我雖然嘴上咒罵,但心裏倒也想知道我的行情是怎樣的,不知道會不會是漲停板?

  「追得上的話賠五囉。」

  「哇咧,真是看扁我了?」

  「對啊,除了我同情你賭你追得上,其他人通通一面倒耶。」

  「哇靠!……」這幫酒肉朋友,真是氣死我了。

  「可是我們另外有賭一個特別的喔。」她曖昧的挑了挑眉陰陽怪氣的笑著讓人渾身不舒服。

  「什麼?」我故作鎮靜用不在乎的口氣反問。

  「要是拿得出來她送你的貼身衣褲就一賠二十。」她淡淡的說。

  「這些傢伙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啊?怎麼會那麼無聊?」我覺得胸口氣得快冒煙了,又不好在阿香面前發作,只好強忍著。

  「嘻嘻…告訴你喔,我本來還想提議賭她如果有了你的孩子的話就一賠五十的耶。」

  沒想到我的行情竟是掛牌就狂跌到底直探跌停板,不!該說是崩盤才對……

  「妳白痴喔……」看她嗤嗤笑著,我瞪大了眼楞楞的看著她,這女人真是夠狠毒的了。

  「妳給我少囉嗦!快去做妳自己的事,如果妳今天沒把案子弄出來,妳就給我住在公司別回家了。」她一聽只是對我吐舌頭,我做勢要打她,她卻像條魚似的滑溜,一溜煙的就逃走了。

  這個死阿香,要不是打從我高中時就認識這個傢伙,我今天非好好修理她一頓不可。

  「哇~主管發威啦?嚇死我囉~」她邊跑還把雙手放在嘴邊,裝出害怕的樣子,手還故意不停的抖著,我的肺不止在冒煙而已,是真的快氣到爆掉了。

  「妳……」我手比著她,真不知道該怎麼來罵她才好。

  「別在這耍狠了,真正的狠角色在樓下等你呢,還不快快前去受死?」她乾笑了兩聲,然後輕描淡寫的讓我自己去猜她那弦外之音。

  「老總找我嗎?」

  「比他還大喔……」她眨了眨眼賊賊的對我笑了笑,那是她使壞的招牌表情。

  「比老總還大?那不就是…不就是…董事長了嗎?!」我扳著手指算著,推理到這猛然驚醒的看著她。

  「嘿…嘿…你還不笨嘛。」她嫣然笑了笑。

  「噢~我會被妳害死!還在那邊跟我鬼扯蛋?…妳給我記住……」我拔腿就往樓下衝,一邊衝一邊撂下狠話。

  我衝到董事長室前停了下來,深呼吸了兩口,想讓自己上氣不接下氣的狀況平穩下來。

  「報告!董事長找我?」我進了門很有精神的問。

  「鍾副理,你是不是要去日本?」年紀雖然有些大的他講起話來仍是中氣十足的模樣。

  「報告董事長,明天就要出發了。」

  「嗯…這個案子總經理和我提過了,他向我推薦由你來負責處理,所以我今天才會找你過來談談。」

  「是……」

  我的心情可想而知有多麼惶恐了,董事長很少來公司的,除非有大事發生,否則一個月都不一定會看得到他老人家來公司晃上一次呢。

  「這個案子我很重視,你一定要全力以赴,這件事只許成功不許失敗,你明白這個重要度了嗎?」他跺了跺手中的拐仗強調著。

  「是,我明白……」

  接著他不疾不緩的又接著說。

  「這件事如果成功了,你是大功一件,我會好好的獎勵你的,但相反的,如果失敗了,你的下場也會……」

  「………」聽到這我真的打從背脊涼了上來,接下來的話我根本都聽不太進去了,總而言之,這次若不是名垂千古,那麼就要永劫不復了,真慘……

  「怎麼啦?怎麼臉色那麼差?」她看著我坐了下來,神情不太對勁,便略低下頭問。

  我看了阿香一眼,沒有說話。

  阿香曾是我大學死黨偉賢的女朋友,大四快畢業的那一年,她和偉賢夜遊陽明山,卻不慎發生了車禍,他就這麼離開了她,而她卻因重傷在家休養了一年多才復原,然後便到我手下工作,時間好快,一下子幾年的時間就過去了,有時我在她的身上都還會看到偉賢的影子,我知道那只是一閃即逝的感覺,但又讓我想起人生的無常與無奈。

  那一夜,我在停屍間外狠狠的痛哭了一夜,幾天之後,她意識清醒了,問我偉賢的傷勢,我卻不敢告訴她實情,她的家人也不敢,直到出院後,我再見到她時,她狠狠的甩了我一巴掌,怪我不肯告訴她實情,這一切都還像是昨天發生的事一樣……

  「你在想什麼?」她見我不說話,沖了杯咖啡放我桌上,杯子輕脆的碰撞聲怔了我一下,也讓我重回現實的世界。

  「沒什麼……」看著她不再淘氣的模樣,我笑了笑搖著頭,並不想把方才董事長說的話告訴她,我並不希望她為我擔心。

  其實她不耍寶不耍嘴皮子的時候還真的蠻漂亮的,也蠻有氣質的樣子,不過所謂『的樣子』就表示不一定真的就是了,尤其是她一開口,所有的氣質就煙消雲散了。「到日本要記得帶紀念品給我哦。」她笑著說。

  「妳想要什麼?」我知道不如直接了當的問她要什麼來的實際些,不然買回來不是她喜歡的,準要讓她唸到臭頭。

  「看你的誠意囉,千萬別偷飯店裏的洗髮精、拖鞋那一類的東西回來給我,那太沒品了。」

  「呃……」真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的傢伙。

  晚上回到家,我洗完澡之後泡了杯茶,乖乖的坐在書桌前準備好好看看資料了,順手打開電腦把電子郵件給收一收,放著音樂,忽然網友丟來訊息,然後又東扯西扯的聊了一會兒,沒想到時間過的那麼快,一下子就快二點了,我連忙和網友們道晚安,然後專心的看資料。

  可是資料寫得密密麻麻的一大疊,看了就叫人頭疼,我又沖了杯咖啡,吃了幾塊餅乾,才正準備靜下心來準備看資料,瞌睡蟲又跑來攪局,眼皮突然變得好重好重,我才看了幾行字,就什麼也不記得了……

  鈴~鈴~鈴~手機響了!

  「喂……」我幾乎還是閉著眼摸到電話的。

  「行哥,你起床了沒?」那頭傳來筱玲的聲音。

  「幾點了?……」我眼睛微微的睜開了,第一個映入眼簾的是那個透明的杯子,裏頭還有三分一的咖啡。

  「都七點半了。」

  「什麼?!七點半了!」這下我真的醒了,而且是那種在夢裏被人打了一棍似的痛醒。

  「你還沒起床哦?!」這下換她驚呼了。

  「我馬上到!馬上就到!要等我哦!」不等她說話,我馬上收線,然後把桌上的文件統統倒回資料夾內。

  衝入浴室打開水龍頭,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冷水往臉上沖,胡亂抓了毛巾抹了把臉就當已經洗過臉了,沖回房間由衣櫃中拿出一套西裝就往旅行箱裏丟,然後又衝回書房把電腦給收拾好,放進電腦揹袋中,杯子就免收了吧,我安慰自己,等過一陣子回來之後,那杯咖啡只要不長長出藻類或青苔就一定會變得更加香醇有味道的。

  整個動作在十分鐘之內完成,看了看錶,我還挺滿意自己的神速,看來雖然已經退伍好多年了,但軍中的磨練還是給我很大的助益,哈~真是太佩服自己了。

  來到公司門口,也不過八點二十七分,離指定的時間還提早了三分鐘呢,當然過程不可能是安步當車的悠閒,而是氣喘如牛的倉促趕來,只差沒連滾帶爬而已。

  「不簡單嘛,居然還趕得上。」筱玲調侃著大口喘氣的我。

  「是…是…是啊…」兩個字我都快講不出來了。

  終於我們準時出發了,一下子司機就把車給開上了高速公路,而我也才鬆了口氣。

  「你資料看過了沒?」

  「有啊,看了一點點。」我有些心虛的說。

  「一點點?……」

  「嗯,只有看了一些就睡著了。」我老實說。

  「然後一睡睡到七點半?」

  「………」

  「你的護照和機票都有帶到吧?」她看著我有些不安的表情問道。

  「啊?機票和護照?……」這下子我的臉色變得好難看,因為我早上好像沒有什麼印象有收拾到護照這個東西。

  「不會吧!?你沒帶嗎?」她不可置信的傻住了。

  「我找找……」我開始翻開行李,仔細搜索著。

  但隨著時間的加長,她的表情也由不安逐漸轉為害怕,臉色也由紅潤慢慢轉為慘綠,我的額頭滲著一顆顆的汗珠,正沿著臉頰慢慢滑落。

  死人了!這下真的玩完了!

  「對不起…我好像…真的沒有帶到護照和機票……」我結結巴巴的才把話給說完。

  「我的天啊!你在搞什麼嘛?」往日清秀的臉龐變得蒼白和扭曲了,她氣得垮著一張臉,嘴角可以吊上一噸的鋼筋,都快哭出來似的。

  「對不起……」我只能低著頭認錯,同時也希望她不會真的哭出來才好。

  「那你說現在怎麼辦?」她問。

  「只好請司機先開車回我家拿囉。」不用說也知道,那司機的臉色絕對不可能好的,不過在五位偉大的孫中山先生聯合勸說下,他還是十分樂意但又有些勉強的為我『稍微』繞一下路調頭回家一趟。

  我始終相信國父是一個偉大的革命家或思想家,不會因年代久遠而被我們所遺忘,因為人們會為了他而產生信仰,進而產生力量,做到以往所不願做的事或是壓根做不到的事,這次果然又得到明証了。

  十五分鐘過去,眼見就要到家了,我開始找我的大門鑰匙,我不會那麼迷糊連這個也沒帶出來吧?我渾身摸著摸著,找著了!不過卻也意外的在上衣暗袋摸到一本硬硬又薄薄的東西,感覺上,它的形狀像是一個長方形,名字應該叫護照吧……

  「鍾國行!你到底在搞什麼鬼啊?!」

  看不出來美麗的天使也會有變成惡魔的時候,我的耳膜好像破了,因為她吼了一聲之後,我好像再也聽不到這世界上其他的聲音了,只剩下她一路的數落和咒罵聲不絕於耳,連司機也跟著碎碎唸,我縮在座位上聆聽教誨,果真是兩人罵聲停不住,輕車已過萬重山啊。

  更可恨的是,我白花花的鈔票就這樣飛掉了五張,我多麼緬懷偉大的國父啊,您怎麼可以丟下我不管呢?…嗚…嗚…

  到了機場我們立即拖著行李往櫃台衝,真是趕的要命。

  好不容易,我們終於可以坐下來了,為了怕今天的糗事會壞了我的一世英名,所以特別拜託筱玲回台灣之後千萬不可以對別人說起,尤其是那大嘴巴的阿香。

  「可以啊,只要你賠償我今天的所有精神損失,你的要求我可以考慮考慮。」她好氣又好笑的看了我一眼。

  「賠償?怎麼賠償啊?」

  「我看到了日本再說吧,現在先別吵我,我要睡一下了。」

  「喔……」

  她挪了挪身子,表示她要進入睡眠時間了,我也只好望了望窗外,看看場機的景色。

  廣播響起,催促旅客登機,我搖了搖她,示意可以移動了。

  看著停機坪那台747尾翼綻開著梅花,忽然有種要離家的鄉愁悄悄爬上心頭……

  「我將飛上青天,向未知的旅程前進……」我忍不住吟唱心中的感觸。

  「大詩人…你走是不走啊?」筱玲在我後頭冷冷的說,我回頭一看,排在前面的人都走了一大半了,我才不好意思的跟了上去。

  在登機門總有笑容可掬的空服人員向大家表示歡迎,並向你指示座位,G座,不錯耶,靠走道上廁所方便些,坐定位置後筱玲向空姐要了枕頭和毛毯,便安穩的閉上眼睛;我則是好奇的看著來來往往的人們,由他們的表情去猜想每個人到日本的目的,也許有人是去玩的,也許有不少人和我們一樣去洽商的,也有去探望朋友的吧,當然也有人是回家的。

  動了,飛機開始緩緩滑動進入到跑道盡頭,引擎聲隆隆運轉著,機上傳來請旅客繫好的廣播聲,同時開始介紹緊急應變的手續。

  引擎運轉得更形尖銳了,機身開始向前快速移動,然後強大的作用力狠狠的把我甩在椅背上,我最討厭飛機起飛與降落的時候,除了不舒服之外,那種搖晃的程度總讓我覺得自己處在那種命在旦夕的狀態,看著外頭的房子越來越小,真的有點怕自己會突然重回地球的懷抱。

  起飛時的三分鐘,降落時的五分鐘,都可能一下下就告別親愛的家人和朋友,有點讓人毛骨聳然。

  「你在害怕啊?」她明明在睡覺不是嗎?怎偷偷打量我?甚至還在取笑我?

  「沒有啊…妳不是要睡覺嗎?」我嚥了嚥口水故作鎮定的說。

  「你一直發抖,抖得我都睡不著呀。」她對我笑了笑說。

  「亂講,我那有發抖啊?」

  「騙你的啦,我只是想等吃完東西再睡吧。」她又重新坐直了身子,然後拿起耳機準備聆聽音樂。

  我懶得答腔,只是看著地上的景物慢慢變小,最終消失了,別了…台灣……

  接下來就是機長千篇一律的歡迎廣播了,好像台詞都不會變喔。

  短短的二個半小時的航程,為什麼要有那麼多的吃吃喝喝?先來個濕紙巾擦擦臉,接下來就端上飲料和花生米,才喝得有些發脹,馬上又奉上一大盤的餐點,看著空姐和空少忙碌異常,還得保持微笑的低聲下氣,看來這美麗的頭銜卻也不是那麼好當的。

  「Coffee or Tea?」看著人們用餐也差不多了,便開始逐一詢問。

  「需要咖啡或是茶嗎?」除了英、日語,免不了還是有國語的。

  「妳覺得當空中小姐會不會容易變蘿蔔腿啊?」

  「你真的是很無聊耶,連這種事你都去注意?服了你了。」當我把想法告訴筱玲時,竟然所得到的答案是『很無聊』的字眼,真是倒霉。

  「妳看那個空少帥不帥?」我用手肘頂了頂筱玲,示意她看看那個經過走道為人倒咖啡的空中少爺。

  「如果和你比……」她放下報紙絕沒有超過一秒半,然後又繼續看她的報紙,然後由唇邊放出冷冷的語調,她又補了一句:「是帥多了…」

  「哇咧…幹嘛拿我來比啊!?」

  「他旁邊的那個空姐倒是蠻漂亮的,你要不要問問看人家叫什麼名字?」

  「………」

  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而且這干我什麼屁事?我天生就長這付德性,這哪能怪我啊?不過她說的那個空姐我打量了一下,嗯,長得倒是很標緻,五官頗為清秀,還有一對酒窩,我猜是日本人吧。

  「我要去上一下洗手間。」我把餐盤往她的餐盤上一疊,便起身向機尾的洗手間走去。

  大概是先前喝了一罐啤酒的關係吧,老覺得想跑廁所,排個隊都得老半天的,真是麻煩,直到走出了廁所時才覺得輕鬆不少。

  方才那位漂亮的空姐正好迎面而來,她向我點了點頭表示要借過,我側著身禮貌性的向她表示著,可是我發覺她在對我笑,那種笑容絕非是和顧客對應時該有的笑容。

  這是怎麼回事?我該不會是在走桃花運了吧?這種好事從小到大都沒發生在我身上過,難道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不成?

  「先生,你的拉鍊沒拉……」當她經過我身邊時,她輕輕的在我耳邊說。

  「呃……」真是尷尬呀…

  她的聲音很好聽,要我用我所學過的成語來形容的話,我想黃鶯出谷是最恰當不過的,只是我沒料到她和我說的第一句話竟會這樣讓我無地自容,我不敢看她的快步走回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來,臉上覺得有些辣辣的。

  「你幹嘛?難道有女生上廁所沒鎖門被你撞見了嗎?」

  「沒有…」我不明白她怎麼這麼問我,我搖搖頭說。

  「那你幹嘛臉紅成這樣?」

  「沒事沒事…妳別問了……」

  「請問需要茶還是咖啡嗎?」

  「不用了,謝謝……」我抬起頭一看,正是方才那位空姐,嚇得我立即低下了頭,而她只是笑了笑然後又去服務別的客人了。大約還有一個小時的航程吧,我把椅背向後靠了下來,準備小睡一下,打發打發時間。

  不知睡了多久,機身稍為震動著,接著廣播也跟著響起,原來是快到東京了,機長說會有些亂流,請我們繫上安全帶,同時飛機開始向雲層下竄,方才還在三萬多英呎的高空上,雲像一糰糰的白色棉花糖,現在我們正經過它,機身顫抖著,我的心跳也跟著加速,天啊!不會那麼背吧?我第一次出差到日本就會遇上空難?但事實上我真的想太多了,因為很快的我便看到湛藍的大海了,機身又開始搖擺著兜著圈地上的景物又漸漸的清晰了,飛機貼著東京灣的海水向前飛著,那忽而上下的感覺好像差點把我的心給掏了出來,我不免暗暗祈禱,千萬可別掉到東京灣裏……

  出了機場,已是下午四點左右的事了,東京和台北有一個小時的時差,台北現在大約才三點而已。

  我們坐上了計程車,然後沿著高速公路向千代田區走,從羽田機場到市區也差不多要四十多分鐘,可借遇上了下班時間,到了飯店已是五點多了。

  日文我真的聽不太懂,除了那種很簡單的幾個字,但筱玲可不同,她的日文可是溜得很,因為她在日本唸書,所以待過一段不算短的時間,所以這趟日本之行,她還得順便肩負起翻譯的重責大任。

  「怎麼了?」看她由櫃台回來臉色有點凝重,直覺有些不太對勁。

  「她們說我們的房間沒有事前確認,所以現在已經沒有房間可以住了,要我們到別家飯店試試。」她難掩一臉的沮喪,嘆了一口氣說。

  「不會吧?!還有這種事?」我楞住了,難道總務辦事的品質那麼差嗎?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

  況且這是在日本耶,又不是在台灣,人生地不熟的我們哪知道到什麼地方去找飯店訂房啊?那接下來的日子怎麼辦?

  「現在怎麼辦?」她問。

  「呃…妳不是以前在日本待過嗎?那妳知道哪邊還有飯店嗎?」

  「現在是十一月,正是日本學校畢業旅行的旺季,東京這一帶會有各地學校的學生來這玩,現在要找到飯店是件很不容易的事。」

  「拜託…總務在搞什麼啊!?」我聽了不免火冒三丈,心裏在想回去之後非得好好修理一下總務課長不可。

  「哈,騙到你了吧。」當我正在發愁的時候,筱玲卻笑了出來。

  「………」

  「你看看你的樣子,嚇得臉都垮下來了,我騙你的啦,拿去唄。」她晃了晃手上的鑰匙,一臉調皮的望著我。

  「妳好惡劣……」我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

  「誰叫你今天早上把我嚇得半死?這可是我在飛機上想了好久才想到的辦法耶,現在你也嚐到那恐怖的滋味了吧。」

  「………」

  可怕!真是太可怕了!最毒婦人心,這句話一點都沒錯……

  順著走道,我來到自己的房門前,764房……

  一開房門,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整齊的書桌,旁邊還有一張圓形的茶几,上頭放著乾淨的水杯和茶包,舒適的床覆蓋著輕柔的被褥,是個十分典雅舒商的房間。

  放下行李,走近窗邊,我拉開阻隔了我與塵世間的唯一藩籬,夜色悄然的躲在幕帷之後,東京的街道和台北一樣閃著霓虹,只是我早已離家千里了,那種感覺好奇怪,不知怎麼去形容那種離鄉的淡淡情愫…

  「整理好行李就去吃飯了吧。」房裏的電話響起,她在隔壁房打過來催促我。

  「好,給我五分鐘。」

  掛上電話,我把行李箱給打開,把西裝、領帶、襯衫和零零總總的行頭全給就定位,不過老覺得自己好像少了什麼……

  啊!內衣褲呢?!我的內衣褲呢?!

  我開始翻著行李箱的暗袋和底層,但怎麼樣都沒看到它們的蹤影,不用說也知道是怎麼回事了,這真是…唉…算了…懶得罵自己了…

  「嚇米!?你…你…連內衣褲都沒帶?」她張著嘴不可置信的看著我,她的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似的瞪的老大,不過她的眼神倒是炯炯有神,因為我幾乎看到她的視網膜內正冒著熾熱的火燄。

  「別…別大聲嚷嚷啊!」我忙揮著手想制止她,她忘了現在我們可是在飯店大廳,萬一有人聽得懂國語我不糗大了。

  我環顧了四周一番,除了不遠的大門處有個接待生沖著我傻笑,似乎沒別的人聽見,不過由那接待生一付傻得和二楞子般的笑容判斷,應該是沒聽懂,不然晚上我非得學忍者摸黑把他給滅口。

  「厚~真是受不了你這個人耶,我怎麼那麼倒霉,會和你這種人一起出差啊?」她狠狠的把纖纖玉指擰成拳頭,就差沒一拳打在牆上洩恨。

  「對不起嘛……」我像做壞事的孩子垂著頭,不敢多言。

  「唉~算了算了…等一下吃完飯我帶你去買吧。」大概是我的模樣實在太可憐了,她也不忍再繼續責備下去。

  「謝謝妳,那等一會兒吃飯我請客。」

  「你說的喔!」她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嘴都成了O字型了。

  「那有什麼問題?安啦!」

  「嗯…嗯…副理就是不一樣…」她笑瞇了眼讓我覺得怪怪的。

  哇靠!一萬三千元!?

  霎時我才悟出她方才為何雙眼會發亮了,原來……東京是個賊窩嗎?這裏的東西怎麼那麼貴!?不過是點了幾樣菜,叫了瓶清酒,怎麼就萬把塊日幣了?我還覺得沒吃飽咧。

  「怎麼那麼貴啊?」把信用卡交給服務生之後,我低聲問筱玲。

  「這還不算貴的啦,要是我再點幾樣別的菜,你可能要刷上三萬以上呢。」她掩口笑著。

  「果然這裏是超高消費的都市……」

  「習慣就好了,我看到訂價日幣一千元的東西直接反應和台幣一百元差不多。」

  「不會吧?人家匯率用一比三在算,妳卻用一比十算,真是有錢人的算法。」

  「我以唸書都在這啊,久了就覺得差不多是這樣算的嘛。」

  我們聊著聊著服務生也把信用卡還給了我,出門時還可以聽到服務生親切的聲音,還有那日本特有的九十度鞠躬,我想她們大概說的是什麼歡迎再來諸如此類的話吧,反正對我來說沒差,因為我又聽不懂。

  走在東京的街道除了耀眼的招牌換成日文,倒也和台北相差無幾,有一點不太相同,東京的街道是比台北乾淨很多。

  「要不要去逛逛?」筱玲問我。

  「當然要囉,好不容易來到東京,不趁機逛逛豈不是太對不起自己了?況且我還得買……」

  「內褲!」我還沒把話說完她便自動補上一句。

  「………」我除了尷尬的點了點頭,也不好多說什麼。

  「那走吧,我帶你去附近的一個商場看看吧。」

  「好……」

  那是在車站旁的一座小型商場,很多東西都做得精緻,筱玲東摸摸西看看的,看到有趣的還會拿給我把玩看看,不得不佩服日本人在一些小地方的巧思與細膩,常讓人有一種愛不釋手的感覺,筱玲看到每樣不同的東西總像是挖到寶藏似的興奮叫著,十足孩子氣的模樣。

  陪著她閒逛,除了好玩的東西可看之外,女人當然也是令我側目的焦點。

  日本女人很奇怪,好像學生中沒幾個漂亮的,倒是上班族的女性個個都不差,不知是麗質天生還是日本化粧品品質比較好?而且明明氣溫只有十二、三度而已,幾乎都還是穿短裙,難道她們皮下脂肪比較厚?不過那種若隱若現的大腿,哇靠!

  看了真是令人血脈噴張;而且日本女人蘿蔔腿那有很嚴重?真是亂講,不過中學生比較多,上班族女性很少,所以我得到了一個結論……

  日本女性在中學時期屬於毛毛蟲時期,而大學畢業入了社會之後就是蛻變後的美麗糊蝶!

  「這裏有在賣你要的東西……行哥,你看夠了沒?口水都快流下來了。」筱玲從後面一喊,把我的思緒給打斷了。

  「口水!?拜託~我哪有啊?」我還作勢在下巴摸了一把。

  「沒有才怪……」

  「真的沒有啦。」我矢口否認。

  「算了…你到底要不要買你的內….」

  「噓…」她話沒說完便被我攔下了,這種事怎麼可以當街嚷嚷呢?

  「小聲點。」我四下張望了一下,然後對她說:「那妳等我一下。」

  「不用我陪你進去買?你行嗎?」

  我當然明白她指的是我不會講日本話這件事,不過我看了看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覺得自己去買比較好吧,不然她都知道我穿什麼顏色的內褲感覺上怪怪的。

  「就看收銀櫃上顯示多少金額我照付就是了,又不用開口講話。」

  「好吧,那我在那邊看東西,你買完再過來找我。」

  「沒問題。」我信心滿滿的表示。

  這種小事怎麼可能難得倒我?真是門縫裏看人,把人看扁了嘛。

  我走著看著,這下才覺得有點不妙,怎麼都看不太懂?想把盒子打開看一下裏頭到底是長什麼樣子,可是站在一旁的日本婆又一直盯著我瞧,索性各種樣式的都拿一盒,嘿嘿~老子就不信這樣會買不到合適的,付帳時店員吱哩呱啦的不知道在講什麼,不管她說什麼我就一直猛點頭,然後掏錢、付錢、找零錢、拿東西、走人,就這麼簡單嘛,買東西還不就這麼回事,有什麼難的?

  「咦?這麼快就買好囉?」當我來到她身邊時她還顯得十分意外。

  「誰像妳們女人買東西都那麼囉哩八嗦的?」我對她挑了挑眉驕傲極了。

  「好~行哥最行了,很佩服你可以了吧?」

  「那是一定要的啦!對了,妳買好了嗎?」我看我的尾巴都要蹺起來囉。

  「好了好了,那你還想不想去別的地方走一走啊?」她側著臉問我,臉上還露出那種迷人的笑嫣。

  「呃…隨便……」

  該死!這女人沒事幹嘛用這種媚狐般的笑容對付我啊!?弄得我不知所云的飄飄然……

  最後我才明白那個笑容後面原來是有個天大的陰謀的,她居然買了一堆東西讓我拿,天啊!我又不是騾子,幹嘛買那麼多啊!?

  「喂~你走快一點好不好?」她踏著高跟腳竟能走在我的前頭向我示威,好傢伙……

  「妳買那麼多東西幹什麼啊?重死人了…Shit!」說著說著腳底一滑我差點沒摔個四腳朝天。

  「噗……」她居然摀著嘴笑了。

  「妳還敢笑?」我拾起掉落的東西,沒氣的問。

  「沒事沒事…」她笑著搖頭,然後從我手上接過一些東西,幫忙分擔一些重量。

  唉~女人心海底針,永遠都摸不清她們心裏在想些什麼,這不免又讓我想到一句話,不要問女人為你做了什麼,而要問你為女人做了什麼?這真是千古名訓呀。

  回到飯店,我們約好了明天碰頭的時間便各自回房休息。奔波了一天還真是累人,倒了壼水放在加熱器上煮,準備洗個澡再來沖杯咖啡看看資料好了。

  咦?!這內褲怎麼怪怪的啊?日本男人怎麼這麼變態,喜歡穿有蕾絲邊的內褲哦?我打開包裝一臉的迷惑,天啊!搞了半天,我買到的是女生的內褲?我真是敗給我自己了……

  幸好我買了好多件,真正拿錯的也只有一件而已,不然這下可糗大了。

  洗了澡之後,穿上飯店所提供的和式睡衣,我照了照鏡子,只差沒留上一小撮鬍子,不然就真的像是日本人了;水壼的笛聲嗚嗚作響,我沖了杯咖啡加了幾塊冰塊擱在桌上,打開電視讓它發出聲音,至少不會覺得過於安靜,然後拿出電腦和資料,開始看著明天要討論的內容。

  夜深了、沈了,窗外的街道跟著冷清了,連原本來來往往的電車也不見縱影,沒想到那麼晚都快淩晨二點了,我伸了個懶腰不禁哈欠連連,收拾了一下東西,留下一盞小燈便上床睡覺去了。

  在半夢半醒之間,床頭邊的電話似乎響了,我瞇著眼找到了它的位置,拿起話筒卻沒人應答。

  「媽的!見鬼了?」

  我咒罵了一聲又倒床就睡,不料卻傳來陣陣急促的敲門聲,又是幹嘛了啊?!

  「來了來了~別敲了…」拖著疲累的腳步我趨前應門,門才打開,一個身影立刻擠了進來,撞得我退了幾步連話都來不及說完。

  「快關上門!」筱玲衝到房內指使著我關門,她的臉色鐵青,氣色很差,像是見鬼似的。

  「妳幹嘛啊?半夜不睡覺跑到我房裏,某妳係誇丟鬼咻?」我用台語嘲弄她。

  「對…我遇見鬼了……」她這一說我啞口無言,我仔細打量著她,只見穿著和式睡袍的她全身不由自主的顫抖著,雙手緊張的來回搓著,她真的嚇壞了。

  這下我整個人睡意全消,清醒過來。

  「遇見鬼?妳說真的假的?」

  「是真的…好恐怖,嚇死我了!」她逕自在小圓桌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看著我擱在上頭的煙,自動的為自己點上一根。

  「妳確定嗎?不會是妳自己在嚇自己吧?」

  「我被鬼壓耶,只要我快睡著時她就過來壓我,而且我還聞得到女人的胭脂味,而且好像還聽到有人在講話的聲音……」她翻著眼珠瞪了我一眼,然後述說她的可怕遭遇,說完還像是壓驚似的用力的吸了口煙。

  「拜託好不好?笑死人了,哪會有鬼啊?我們到妳房裏看看。」說完我便一把拉著她想去一探究竟。

  「不要!我都快嚇死…打死我都不會再回去了……」她死命的搖著頭,手還緊緊的拉著椅子的扶手動也不肯動。

  「不回去?那妳要睡哪啊?」看著她驚魂未定的樣子,我擔心的卻是今晚該怎麼度過?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總是會惹人非議。

  「我可以睡沙發…沒關係的……」她用拿著香煙的手比了比一旁的沙發,煙灰瞬時掉了下來,她慌亂的用腳踩了踩它。

  「不會吧!?妳要睡沙發?」

  「總比回去那的好……」

  「My god…算了…那妳睡床好了,我睡沙發吧……」

  「不不不,我睡沙發就好。」

  「那怎麼可以,妳睡床吧。」

  「不!我堅持!」她幾乎是用吼的。

  「呃…那…好吧…妳睡沙發…」真是的,那麼兇幹嘛?真是好心沒好報,要不是看在妳是女的份上,我早就扁妳一頓了,懶得理妳……

  「你嘴巴在唸些什麼啊?」

  「啊!沒有沒有…我是說該睡了……」

  「嗯…那晚安了……」

  她從衣櫃裏拿出被子,然後轉過身來看著我媚狐般的嫣然一笑:「你可得老實點,不然我會告訴總經理喲。」

  哇靠!倒還先將我一軍給我下馬威哦?!

  「放心…我最安全不過了……」我翻了個身不去看她,想快快入睡吧,都淩晨三點多了,唉~真衰。

  不知過了多久,我怎麼在睡夢中覺得胸口好悶,吸呼有點困難,好像身上有塊大石頭壓住一樣?我想起身但身體都動彈不得,難道這就是筱玲說的被鬼壓嗎?

  我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眼睛給睜開,但眼前的景象立即讓我驚駭萬分!

  筱玲怎會在我身邊?她的雙手緊緊纏抱著我,玲瓏修長的腿越過睡袍下襬橫跨在我腿上,豐滿的胸部正壓在我的手臂,她的頭斜斜依偎在我的肩頭,韻律呼出的氣息在耳邊輕吟著,那美麗胴體幾乎有一半以上是完全覆蓋住我血脈賁張的驅體上。

  她好香,一股淡淡的女人香混著空氣散發,讓人不由的心神為之盪漾,香溫玉軟的接觸撩起不安份的思緒跟著身體本能反應急速攀升,獸性與理智像在拔河似一左一右相互拉扯著,但我最終還是決定保持現狀就好。

  「你醒了哦?」大概我還是有所異狀驚動了她。

  「呃…是呀…妳…妳怎麼……」

  「你是說我怎麼會上你的床是嗎?」她鬆開了我,用手肘撐著臉頰側著身子笑著,另一隻手則像是挑逗我似的在我下巴和唇間游移著。

  「對……」

  「因為實在太冷了,而且我又很害怕,只好跳上床來找你囉。」說完她還調皮的在我鼻子上點了點,好像是在說便宜我了。

  「我們……」我嚥了嚥口水,不太好意思開口問我是否有踰矩的行為。

  「嗯…你真夠勁耶……」她笑著拍了我胸口一下。

  「什麼?真該死!」我真的做出這種事了嗎?我完了我……

  「哈哈!騙你的啦,你睡得和死豬沒什麼兩樣,我們什麼事也沒發生,難道你以為我是那種很隨便的女人?我可還是處女耶。」

  「………」媽的咧,真嚇死我了。

  「還在想什麼?該起床了吧!」她說完便頑皮的從我上翻過下床去,隱約間我由寬的領口看到那道令人垂涎的深溝,天啊!她沒穿內衣!?噢!我想我快流鼻血了。

  筱玲罷佔了浴室,她要洗澡,還叫我去她房裏把東西都拿過來,我只好乖乖的聽從她的吩咐,連同她的大行李箱都搬了過來。

  我坐在床邊聽著傳來的流水聲和她的歌唱聲,忽然覺得自己怎麼那麼笨,明明到嘴邊的肉怎麼不咬下去呢?不正好也可破了自己保守了二十八年的童貞?真是蠢蛋……

  我們在摩斯漢堡店吃早餐,海鮮濃湯的滋味真是不錯,頗有讓人意猶未盡之感,漢堡則沒什麼特別之處。

  「喂,我和妳上床的事你回可別到處亂嚷嚷。」她用手肘頂了頂我,差點讓我把最後一口濃湯給噴出來。

  「小姐,妳一定要用『上床』這種字眼嗎?」

  「不然要怎麼說?」

  「嗯…呃…不知道耶……」我想了想,還真不知用什麼字眼表示才好。

  「那不就是了?總之,回去絕對不淮走露風聲!」

  「我知道了啦!」我想我也不敢講出來,光是想到阿香的反應就嚇死我了,我可還想多活幾年……

  出了店門我們向著目的地出發,今天天氣還算不錯,有些涼意,對我而言是舒適無比,但對路上的日本人而言似乎就不怎麼好了,男的個個都披上了大衣,像是寒冬來襲似的。

  「現在又不會很冷,怎麼他們都穿那麼多啊?」忍不住好奇,我問始終走在我前頭的筱玲。

  「日本人都很怕冷的,等會兒到你到了板川你就知道了,快走吧,快來不及了。」

  「喔……」日本人對時間十分重視,今天要去板川公司會「喔……」日本人對時間十分重視,今天要去板川公司會見澤田部長,遲到了也是不得了的事,所以我也使好加快步調跟上她。

  幸好到板川時提早了約十五分鐘,我們被招呼在會議室裏等部長,這時我才發現明明只穿了一套薄西裝的我,額頭竟滲出微微的汗珠?

  真是該死!原來屋子裏有放暖氣,怪不得這麼熱。

  一個上午忙著和澤田部長問候和請益合作的事項,他十分熱心的回答我們的問題,有些問題還鄭重的請伊藤課長記錄下來便於查証後回覆,吃過午飯後又緊接著下預先排好的討論行程,至到五點才結束。

  「真累……」走出板川,我拍了拍自己的頸子吁了口氣,一天下來還真是要命,頭昏腦脹的。

  「走吧,我帶你去吃一家好吃的東西。」她伸手抓了我的脖子說。

  「嗯。」

  太陽暮垂天際,殘留微弱的光亮映在路上,與一盞盞的人行道街燈輝映成一幅美麗的異國風情畫,有種淡淡的迷人風情,涼涼的風刮在臉上,我深呼吸著,吸進的是與台灣迴然不同的氣息……

  「你在幹嘛?」她推了我一把,示意我已經到了。

  「沒事沒事。」

  跟著她走進了這家不算大的店面,真懷疑這有什麼東西好吃的?

  「這家的炸豬排飯便宜又好吃哦。」筱玲才和高喊歡迎的歐巴桑講完話便回過頭來向我說明,說得我一楞一楞的猛點頭。

  嚇米啊?!一客炸豬排飯要價日幣一仟一?這折合台幣差不多要三佰塊耶!咱們三商巧福的排骨飯不到一佰塊還送飲料和小菜,這還真是貴死人了。

  不過我眼睛掃過菜單的其他位置,這居然還是最便宜的……

  發牢騷歸發牢騷,不過肚子總是要顧的,坦白講這飯還真好吃,有點像卡通小廚師一樣,當我咬了一口豬排頭上一定飛過一大堆驚喜的符號,最後有一條特級金龍出現在半空中。

  「好不好吃?」筱玲喝著湯帶著笑意問我,我除了含含糊糊的直說「好吃好吃」也答不上其他的話了。

  付了帳,這小妮子竟挽著我的手臂走在大街上,她提議還有別的地方可以走走,就當飯後散散步,問我好不好。

  「基本上呢,我這個人心腸好,脾氣也好,更富有同事愛,既然妳都開口了,我又怎麼好意思拒絕呢?」

  「喔?是這樣的嗎?」她露出壞壞的表情質疑,而我只是咧著嘴皮皮的笑著。

  開玩笑,有美女陪伴遊東京,何樂不為?除非我是笨蛋再加白痴三級,連小學生都知道該怎麼做的事怎麼可能不答應咧?追筱玲吃足苦頭的人那麼多,要是他們知道了我和她在東京挽著手逛街,不知道他們會不會想一頭撞死?還是從辦公室頂樓跳樓?哈哈哈哈~

  「喂~什麼事那麼好笑啊?」

  「呃…沒有…只是想到今天和部長談得很順利覺得很高興……」

  果然古人說的對,得意忘形是會壞事的……

  逛了幾家店,這個女人不改其瀟灑的本性,一會兒看到VISA一會兒又是Master,金光閃閃瑞氣千條在我眼前晃過來又晃過去,真是個豪爽的敗家女……

  「你覺得日本的女人怎麼樣?」站在月台上等電車,看著來來往往的人她突然這麼問。

  「和台灣的女人差不多吧,不過日本中學生就很奇怪了。」

  「怎麼說?」

  「妳看這些女學生的裙子怎麼都那麼短?而且都得套個襪套似的,真是很奇怪。」我歪著頭用手指了幾個從身邊經過的女學生說。

  「那叫大象襪,你別看那裙子很短,其實裏頭是有保護措施的,不會穿梆的啦。」她掩著嘴咯咯笑著。

  「可是很奇怪耶,好像越醜的裙子越短,不過站在妳身邊的倒是我看到現在唯一的一個例外。」我挑了挑眉示意她看看隔壁的女學生。

  「拜託,你連小女生都不放過哦?」

  「哼~看她一付乳臭未乾的樣子,我也沒什麼興趣。」我瞟了那學生一眼,那學生也看了我一眼,然後退了身子向後方走去,我用有些輕蔑的口吻說。

  「你留點口德吧你。」筱玲瞪了我一眼。

  「本來就是呀!我又沒說錯。」

  「喂~這位先生……」

  身後突然傳來聲音,我回過頭一看,正是方才站在筱玲身邊的女學生。

  「有什麼事嗎?」她會講國語耶,真讓我意外。

  「誰說我乳臭未乾了?還有,你看女孩子的表情和色狼一樣,你根本就是……變態!哼~」最後兩個字她還特別大聲,惹來其他人的目光,然後狠狠的在我鞋上踩了一腳便逃之夭夭。

  這突如其來的狀況讓我呆住了,忘了腳上透過神經傳來的楚痛感,只是一臉的錯愕。

  「哇靠!…好痛!」我突然感到那痛的滋味正一點一滴的傳到腦部來,我禁不住的喊出來。

  「噓…你小聲一點啦!大家都在看耶……」她一把扶住我,要我靜下來。

  這個野ㄚ頭下次別讓我遇到,我非得扭掉她的脖子不可,否則我鍾國行三個字就倒過來寫!

  倒霉!倒霉!倒霉!真他媽的倒霉!……

  一拐一拐的回到飯店,一進門就往椅子一坐,看著筱玲才在想她怎麼也跟了進來?再猛一想才想到她房間鬧鬼的事,那今晚要怎麼過?真是個頭痛的大問題。

  「呃…妳要不要換一間房?」我囁嚅說道。

  「剛才進來時我問過櫃台了,都客滿沒空房了……」

  「那…今天我睡沙發好了……」

  「嗯……」

  洗過了澡,我匆匆上了我的『床』心想一定得早一點睡著,不然再看到她出水芙蓉的樣子,肯定要失眠的;奈何天不從人願,水聲、歌聲、吹風機聲,聲聲入耳,搞得我一雙眼死盯著天花板,心卻早飛到浴室裏去了……

  「怎麼了,昨天沒睡好啊?」

  「沒有沒有……」我啃著麵包像嚼蠟似的無味,然後還差點睡著,她這一問又讓我略為清醒過來。

  「快點吃,時間不太夠了。」

  「喔……」

  今天天氣真不錯,有些陽光穿透薄薄的雲層落在身上,走在深秋的東京清晨,倒也是不錯的感覺。

  「你們昨天睡得好嗎?」澤田部長一見面笑著和我們寒喧,當然這些話都得靠筱玲翻譯我才明白他在說些什麼。

  「謝謝部長關心,一切都很好。」我世故的對他欠了欠身表示感謝。

  「那麼就開始我們今天的議程吧。」他對身邊的伊藤說著。

  今天我們延續昨天未完成的議題,最後我們確認下來日後雙方合作的模式與往後的行程。

  日本人做事規規矩矩一板一眼,而且談話十分謹慎,與台灣人豪爽大而化之的方式有很大的不同,不過想到董事長撂下的狠話,我在對談的過程裏有不明確的部份都不敢冒然回答,只允諾回去之後會再仔細的了解後再行回覆。

  又是一天的結束,也是這次來日本和他們最後一天的會談,想到這裏心情也跟著輕鬆不少。

  「筱玲,我們可以到哪去放鬆一下啊?」

  「去打柏青哥如何?」她居然揮著手比了比不遠的招牌。

  「不好,我不會玩。」

  「那去看電影如何?」

  「不會吧?我又看不懂……」

  「喔…對哦……」

  「那我們去居酒屋!」她這個人腦袋還蠻靈光的,馬上就有了別的點子,而且還是個我頗能接受的點子。

「好啊!」

  說到居酒屋,我便想到以前台灣也很流行的啤酒屋,我想大概也差不了多少才對。

  日本男人很奇怪,下了班不回家,老喜歡在外頭晃啊晃的,進了居酒屋那份感受更強烈,因為店內坐得滿滿的人,而且百分之九十九都是男人,而筱玲便是那百分之一。

  來日本當然要喝清酒,磁製的小日本酒盅在熱水裏溫燙著,喝下肚有股清香,不會很辛辣極易入喉,配著烤肉串燒,便是人間最高享受了,這簡直棒透了!

  不知是不是我喝多,半夜裏起身上廁所時還覺得有暈眩,從廁所出來時我看到筱玲坐在床沿盯著我看,我對她笑了笑又回到我的沙發上睡睡我的覺了。

  不知睡了多久,直到我被她的聲響給吵醒為止。

  「怎麼了?今天不是不用去板川了嗎?妳那麼早起做什麼?」

  「早?!都快十一點了耶,你再不起來的話,我猜你大概也趕不上回台北的飛機了。」她一邊打包連頭也不回的說。

  「十一點了!?」

  我連忙起身,開始盥洗與收拾東西,然後趕到羽田機場,劃好了位行李也過了磅,然後無事一身輕的跑去國內線機場逛逛,突然想起了阿香的叮嚀,要是沒有帶點東西回去準會被她殺的,所以硬拉著筱玲幫我選東西;反正女人了解女人,她幫我選了什麼我是不太清楚,像是化粧品那一類的東西,我只要負責刷卡付帳就是了。

  近三個小時的航程又是極端的無聊,除了吃吃喝喝之外,似乎只剩下倒頭大睡可做了,我向空姐要了個枕頭便呼呼大睡,直到感到機身劇烈的抖動才驟然驚醒。

  「別擔心,只是遇上亂流而已……」筱玲見我有些慌張的模樣,放下了書本狀似嘲諷的對我笑著。

 去~我什麼都沒說啊!只是覺得有些可怕而已……

  飛機接近了中正機場,機身開始快速向下潛,又來了!那種令人討厭的感覺又來了,真要命!

  好不容易飛機可平安降落下來了,當我走出艙門時,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正露出親切的笑容向每個人道再見,我正納悶著這個空姐怎麼那麼眼熟時,她也瞧見了我,對我報以一個微笑,但那種笑法的背後好像隱含著另一種笑意?

  我想起來了!是她?!

  就是我到日本時笑我拉鍊沒拉的空姐!……

  我刻意靠另一邊走,免得讓她看見,但事後我還在想,這樣是不是很白痴?她每天要服務那麼多的旅客,那有可能記得我?是我自己太多心了吧。

  「我們的車來了。」站在候車處的轉角,筱玲拖著兩大箱的行李回過頭對我喊著。

  很快的車便上了高速公路,路旁的景緻依舊,連警車埋伏抓超速的位置都沒變,空氣中是一樣的味道,太陽在同一個位置西沉,車上的音樂是我絕不陌生的語調,我回來了,還是自己的家園最美好……

  「你在笑什麼啊?在想日本的辣妹哦?」她忍不住就是要挖苦我一下。

  「沒什麼…」我搖了搖頭笑著,沒有把心裏的話告訴她。回到公司上了樓,辦公室裏的人早就走的差不多了,和大家打了個招呼閒聊了一會兒我才回家,回到家已是八點的事了。

  匆匆的到外頭吃了個飯回來,我打算好好的整理一下行李,這才發現我把行李箱給放在辦公室忘了拿回來?算了,不過是些衣服而已,多放一天也無所謂,索性將電腦拿出來把出差的資整理一下好了,電腦桌上的杯子還殘留著幾天前的咖啡,我重新煮過一壼,開始在鍵盤上敲字,先把澤田部長詢問要回覆的問題彙整一下,用電子郵件先發出去給各相關部門主管照面一聲,再打了一份出差報告給老總,當整理好時,都淩晨了,匆匆洗了個臉便上床去睡了。

  一早到了公司沒多久就看到阿香一臉睡意的晃了進來。

  「早啊~」

  「咦?你這麼早到哦?」她楞了一下指著我問。

  「妳幹嘛一付沒睡飽的樣子?昨天去當小偷囉?」我取笑著她。

  「才不是咧,是昨天到一個男人家過夜,他死纏著我不放,害我一晚都沒睡好。」她用手摀著嘴哈欠連連,但我可被她這話給嚇住了。

  「什麼?妳和一個男人過夜?!」我立即從椅子上彈了起來。

  「嘻嘻…吃醋哦?」

  「吃妳個大頭鬼啦!還不老實給我招來!」

  「騙你的啦,我又沒有男朋友,哪來的男人陪我過夜啊?是昨天看日劇看得太晚了……」語畢又是一個哈欠。

  「茄~妳這傢伙……」

  「呵呵~行哥別生氣哦,生氣會快老的哦。」

  「我真是受不了妳,這種事也敢拿來開玩笑?妳不怕將來嫁不出去啊?」

  正當我在唸她時,電話正好響起,我用手比了比要她等一等,不料是老總打來的,要我立即去找他。

  「老總找我,我先下去……」

  「啊我的禮物咧?」

  「放在我家了,晚上妳過來拿吧。」走出了門我回過頭對她說,只見她對我握了握拳頭扁著嘴向我抱怨。

  來到了總經理室敲了敲門便自動推開門走了進去,老總正在講電話,他伸手示意我先坐下等他,然後又繼續講他的電話,大約過了十分鐘左右他才掛上話筒。

  然後先講了些慰勞我這次出差十分辛苦卻不痛不癢的話,然後正色的告誡我,什麼是可以告訴對方,什麼是不可以告訴對方的,千萬不要把公司重要的機密透露給對方,然後向我要一些更詳細的資料。

  「總經理您稍等一下,我請人送下來。」

  我撥了個分機,請阿香幫我從行李箱裏找一些資料送下來,不一會兒她便出現在我們面前,當她送上資料時還不懷好意的對我狎笑著,搞得我莫名其妙,不知她在發什麼癲?

  後來總經理把筱玲也叫了進來,一個上午我們三個人都在討論接下來該怎麼進行合作計劃的事,整整三個半小時室,我們才結束這次的會談。

  「一塊吃飯?」出了總經理室的大門也十二點多了,我邀約筱玲共進午餐。

  「才不要咧,妳以為我們還在日本啊?我可不想讓人說閒話呢。」她搖了搖頭嫣然一笑婉拒了我。

  「對了,在日本的事你千萬不可以告訴別人喔。」她挪近了身子壓低聲音告誡我。

  「呃…我知道了……」

  「那拜拜囉,祝你有個美好的下午。」

  「………」我也只能面帶微笑的點了點頭。

  真是倒霉,早知道就不要那麼多嘴了,真是沒事找自己麻煩,還碰了一鼻灰。

  只好一個人慢慢晃到外頭的餐廳吃個商業午餐,然後再慢慢的爬回自己的辦公室。

  「哇!行哥回來了!行哥,你真的好行啊!呵呵~」一回到部門就傳來阿香的笑聲,連其他的人也都在我辦公桌旁擠成一堆沖著我笑,搞什麼呀?!

  「妳們在幹嘛?」我像丈二金剛似的摸不著頭緒。

  「麥擱假啦~嘿嘿,你自己做了什麼心裏有數啦。」阿香對我眨了眨眼訕笑。

  最討厭她這用這付表情對我,因為每次她這種笑法的背後都會有個令人毛骨聳然的恐怖事件。

 「妳…妳在說些什麼啊?我怎麼都聽不懂?」我的背脊傳來陣陣涼意,讓人不由自主的結巴。

  「你看!這是什麼?!」

  「妳拿的是什麼鬼東西啊?別搖……」她揚著手上一件東西,我根本看不出來是什麼,待她停了手我定眼一看,糟了!

  是那買錯的女生內褲!

  「行哥~我可是靠這玩意兒賺了不少喔,一賠二十耶,呵呵呵~」

  「你們聽我解釋!…不是那樣的…不是你們想的……」我急得衝上前一把將那件內褲給搶回來揣在懷裏,怕被阿香給搶走。

  「啊~男子漢大丈夫敢做敢當,大家又不會笑你,閃人了閃人了,大家去做事了。」

  「喂~你們回來啊!聽我解釋呀。」我攤開雙手卻留不住他們的腳步,一個個都帶著笑容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根本不理會我。

  「你們可別到處嚷嚷啊……」

  我只能用近乎哀求的口吻拜託我的同事們行行好,不然當這事傳到了筱鈴耳朵,我想我會被打死;當然除了筱玲之外,我更怕那些一直把不到她的人會對我痛下毒手的。

  下班前總經理打了電話告訴我,過二天還得去日本出差,我唯唯諾諾的應著話,同時也仔細聆聽他交待的重點,怕有所遺漏;然後上網看看板川的相關資料,多了解一些對方。

  「怎麼了?還在為下午的事生氣嗎?」握著方向盤輕輕轉動著,車子剛出了停車場,阿香側著頭問我,還塞了顆口香糖到我嘴裏。

  「沒有啦,只是在想些事情…哇!這口香糖太涼了吧?」幾乎受不了喉嚨間的刺激,我張著口頻頻吸氣。

  「我們先去吃飯再去你家拿禮物好不好?」

  「可以呀,那妳想吃什麼?」我看著後視鏡隨口問著,但心裏卻暗暗祈禱著千萬別選麻辣鍋。

  「我們吃鴛鴦麻辣鍋好不好?」她靈光一閃似的拍了個手得意非凡的表情寫在臉上,而我卻是嚇得半死。

  「可不可以換別的啊?」我臉上依舊保持著強裝的鎮靜問。

  「你還在擔心上次拉到屁股痛的事哦?」

  「廢話!有誰願意連拉三天,而且…而且屁股辣得快噴火一樣?」我終於忍不住向她抱怨,她則是咯咯的笑著。

  「上次不過是中辣而已耶……」說完她壓抑不住笑意,轉為哈哈大笑,這傢伙真是……

  「中辣?整鍋湯紅得和什麼一樣,這還叫中辣?辣得我一個禮拜坐不住椅子耶。」我把車停在路邊,攤開雙手向她解釋。

  「老兄,你會不會太激動了點啊?」她好不容易坐直了身子,稍為恢復點正常模樣。

  「小姐,我只是不想再讓我的屁股痛OK?」

  「讓我再問妳一次,妳到底想吃什麼?」

  「我想吃麻辣鍋嘛……」她低著頭還不時用眼角餘光看著我,然後露出淺淺的狎笑。

  「妳真是……」

  「這次吃小辣就好了,可以嗎?」

  「………」

  「好啦…拜託你啦……」

  「妳休想!……」

  二十分鐘後,我還是和她一起在餐廳裏吃那個該死的麻辣鍋……

  「先說好,這是最後一次哦。」看著鍋內火紅的湯汁在滾著,我嚥了嚥口水對她告誡著。

  「好啦,快吃吧。」

  我其實也蠻喜歡吃麻辣鍋的,只是不能吃得太辣,不然肚子會受不了,而阿香天生就好像不知辣為何物,每次都面不改面的大啖美味,而我總要配搭著飲料來降低我的舌頭和食道的辣度,不然會噴火的。

  「我的舌頭麻掉了耶。」回到家我坐在沙發上伸著舌頭說。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麻掉了,沒什麼關係啦。」

  「冰箱裏有飲料,妳拿一罐給我。」

  「嗯…拿去。」她不一會兒便從廚房裏拿著可樂給我。

  當可樂重新刺激我的味蕾時,我的舌頭才彷拂重新活了過來,我張大著口喘著。

  「我的禮物呢?」阿香張望著四週打量著。

  「妳等等,我去拿給妳。」

  當我由房裏走出來把禮物給她時,她眼睛露出一種異樣的神情。

  「不喜歡嗎?」我有些意外的問。

  「喜歡。」

  「那怎麼一付不喜歡的樣子?」

  「因為覺得你很可惡耶,買這種巧克力給我,吃完了我不就要胖死了?」原來她是在擔心這個。

  咦?印象中筱玲買的不是化粧品嗎?怎麼變成巧克力了?

  不過我反應還不慢,立刻搬出完美的說詞。

  「不會啦,妳身材那麼好,不會胖到那去的啦。呵呵~」

  「對了,你覺得白筱玲這個人怎麼樣?」她收下了禮物冷不防的來上這麼一句,搞得我一頭霧水。

  「什麼意思啊?」我茫茫然的看著她。

  「老覺得這個女的不簡單,你最好離她遠一點。」

  「會嗎?我覺得她這個人還挺不錯的呀。」我頗不以為然的說。

  「是嗎?你別光看人家漂亮就以為她很善良,你沒聽人說過蛇蠍美人嗎?」

  「哪有妳說這麼恐怖?」

  「反正你小心點就是了,我會好好摸摸她的底細的。」

  阿香就是這樣,每次有女同事和我走得比較近些,她就會疑神疑鬼的亂猜測,結果往往是什麼事也沒有。

  「好吧,隨妳囉,不過調查完可要向我報告哦。」我喝了口可樂靠在沙發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說。

  「你真的和她上床囉?」

  「沒…沒有啦!」我差點讓可樂給嗆到。

  「我猜也是,那條內褲的標籤連撕都沒撕起來,我看最有可能的原因是你買錯了。」

  「妳以前是算命師哦?都被妳猜中了。」我不可置信的看她這個傢伙,她倒是一付得意洋洋的樣子。

  「好說好說。」

  接下來,我在客廳看電視,她則是開始嘮嘮叨叨的說我東西都沒收好和個豬窩一樣,然後就捲起衣袖幫我整理房子,真是服了她,有人在晚上打掃房子的嗎?隨她去吧,我也樂得坐著和老太爺一樣,只是忽然肚子一陣翻滾,天啊!又來了!

  等我出了廁所,阿香已經走了,真是個奇怪的傢伙,也不會等我一下打聲招呼再走哦?算了,也蠻晚了,我洗了個舒舒服服的澡,然後準備好好的睡它一覺,以迎接美麗的明天,但事實上,半夜我就爬起來好幾次,當然都是那個麻辣鍋惹的禍。

  「早~」進了辦公室習慣性的和大家打招呼。

  「行哥,這些巧克力請你吃,是阿香請大家的。」不知情的同事居然拿我送給阿香的巧克力給我,我只能笑了笑點頭表示謝意。

  整個早上我把下回要去板川回覆的問題先整理一下,下午則到各部門做實務的了解,也和主管們交換看法,總算大致都搞定了。

  隔天一早,我還在上班的路上,阿香便打電話找我。

  「董事長今天很早來喔,他說要找你,你快點過來,他已經在等你了。」

  「不會吧?還沒到上班時間耶?」我看了看錶,才八點出頭而已,離八點半的上班時間足足還有二十八分鐘呢。

  「不管啦,反正你快點來就是了。」

  「嗯…我知道了。」這個董事長也真是的,自己年紀大了睡不著覺七早八早就跑到公司,難道以為別人就不用睡覺嗎?

  我加快了速度,五分鐘後到達公司下的停車場,八分鐘後到達辦公室,十分鐘後到了董事長辦公室見著了他。

  「早~鍾副理。」他聲如洪鐘的問候聲証明他絕對是身強體健的老人家。

  「董事長早!董事長找我有事嗎?」

  「你先坐下。」

  「………」這可是破天荒第一次耶,我楞了楞幾乎不敢相信我的耳朵,但在他示意下,我還是坐了下來。

  「明天你要出差了對不對?」他瞇著眼對我笑著,這真是令我受寵若驚。

  「是的…董事長…」

  「那我有一件事要拜託你。」

  「呃…董事長您請吩咐。」一向高高在上的董事長向以頑固和強硬出了名,居然會拜託我?難到會是什麼難如登天的事嗎?這下可是如坐針氈心裏七上八下的惶恐難安。

  「有東西想請你順便帶去東京給我的孫女們。」

  「帶…帶東西給孫女?!」就這麼簡單的事嗎?幹嘛說得那麼神秘兮兮的樣子,這個死老頭子……

  「可以嗎?」

  「可…可以,當然可以。」

  董事長把地址和姓名交給了我,再三叮嚀務必要親手交給他的孫女,我當然大力點著頭允諾著,只差沒跪下來告訴他,要是沒能完成託付,小的提頭來見便是;然後他啦哩啦雜的講了一堆有關他和孫女們的往事,淨顧著自得其樂的眉開眼笑,而坐在另一頭的我卻是不知該如何是好,足足講了一個多鐘頭,講得我想上個廁所都不敢講。

  「都快十點了?那麼我不耽誤你的工作了,你去忙吧。」謝天謝地,太上皇總算想到了,真該跪下高呼謝主隆恩啊!

  「是的,董事長……」

  當天下午,我又看見筱玲了,她一襲洋裝踩著高跟鞋步步生花向我走來,那曼妙的體態說不勾人魂魄實在是違心之論,就怕女人也得多瞧上兩眼才是。

  「這是機票,老時間、老地方等你,千萬別再睡過頭了。」她柔細中帶點微嗲的語調,令我意馬心猿的楞住而忘了回話。

  「還有不許你再忘了帶東西?明天我會打電話叫你起床。」她說完還俏皮的對我皺了皺鼻子。

  「喔…喔……」我只會利用喉頭發出這樣的單音節來回應。

  「那明天見囉。」

  「明天見……」她嫣然笑著然後轉身離開,那背影真是用婀娜多姿形容都略遜一籌。

  我怎麼從來都沒注意到她意是如此美麗呢?今天見到她怎覺得她要比以往來得更加動人了呢?用玫瑰來形容她真是太恰當不過了,美!真的是美極了!

  「喂!你們這些豬哥看夠了沒呀?!人都走遠了還看!沒看過女人啊?」阿香話一出口,才發現辦公室全部的男職員臉都還是朝著門口的,個個臉上都由傻傻的笑容轉為一陣錯愕。

  當然,也包括我……

  接著我看阿香朝我走來趕緊低下頭假裝認真的檢查機票上有沒有錯誤。

  「口水都快流出來了哦?」她一掌壓住我原本拿在兩手間的機票嚇了我一跳。

  「沒有啦…怎麼會呢?……」

  「哼~」她狠狠甩頭便走。

  「發這麼大火幹嘛?大姨媽來了也不是這樣……」我小聲的嘟喃著。

  「你說什麼?」她回過頭來叉著腰看我。

  哇咧!被聽見了!?

  「你到底是誰?」她顯得有些緊張和不安,然後四處張慌!她是屬狗的哦?沒事耳朵那麼靈做啥?

  工作的樣子不由的輕笑著,拿起電話,我撥了內線給她。

  「喂~請問是阿香小姐嗎?」我把聲音故意壓得扁扁的不讓她認出來。

  「呃…我是…」

  「請問晚上有空嗎?可不可以賞光讓我請妳吃個飯?」

  「你是誰呀?」

  「我是一個愛慕妳的人……」我忍不住竊笑著。

  「你到底是誰?」她顯得有些緊張和不安,然後四處張慌著,不幸的是她最後的目光是停留在我這裏的。 

  「先說好,吃牛排。」我一邊說一邊向她搖了搖手。

  「你這傢伙…不行!我要吃自助碳烤…」她倒是很有主張,根本就不妥協。

  「也可以,反正只要不是麻辣鍋就行。」

  和阿香去吃自助碳烤簡直就像在撈本似的,東西是一盤一盤的拿個沒完,鍋裏煮的,鍋邊烤的都還沒熟,她又匆匆忙忙的拿著空盤向外衝,我連忙抓去她的手臂:「等一會兒吃完再拿吧。」

  不料她回過頭來卻說:「有草蝦和花蟹耶,現在不去拿一下就沒有了啦!」她一掙脫又匆匆上前撕殺去了。

  我只好乖乖窩在鍋邊專心料理滿桌的美食。

  「告訴你喔,我查到白筱玲一些事了。」她手扒著蟹殼,吮了吮指頭說。

  「妳還真的去查人家哦?我以為妳開玩笑的呢。」

  「誰和你開玩笑,我告訴你哦,白筱玲家裏很有錢耶。」

  「唔…我知道…」我嘴裏正咬了隻蝦,還真燙嘴呢。

  「我知道她家蠻有錢的,這又怎麼樣?有錢又不犯法,吃東西吃東西,我都快餓扁了。」

  「不過我查出來她伯父是白雲龍喔。」

  「白雲龍…啊!白雲龍!她伯父是白雲龍!?」她的伯父竟會是咱們公司死對頭的總經理?這可真是讓人料想不到。

  「所以我說這個女人不簡單,說不定她來公司是有目的的。」

  「這話妳可別亂說,會害死人的。」我怕一向心直口快的阿香會惹禍上身,特別提醒她。

  「安啦!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子了,吃你的蝦吧~」她又挾了隻烤得通紅的蝦放進我碗裏。

  「………」

  吃了飯,送阿香回家的路上,我想起了這幾年下來她身邊似乎總是少了個男人的呵護和陪伴,只是整天工作和陪我這個老朋友吃飯聊天的那不會太寂寞了點嗎?

  「男朋友?」

  「對啊,妳都老大不小了耶。」

  「厚~不知誰下班前說是愛慕我的人哦?」她對著我狎笑。

  「拜託,我和妳說真的,難道妳沒想再交一個男朋友?」

  「我現在過得很好,沒這個打算……」

  「難道妳沒看上眼的男人嗎?」

  「有是有,可是不知道他懂不懂我的心意。」

  「妳單戀哦?」想不到她竟有心儀的對象,而且還瞞著我不講,虧我和她這麼馬吉,真是太過份了。

  「哎呀~你別再問了,開你的車啦!」

  「講一下嘛,我們是好朋友耶。」

  「不要!」

  「真的不要?」

  「我說不要就不要!」她漲紅了臉搖著頭,而些帶著些微怒,我只好停止追問。

  「好吧,隨妳好了……」

  回到家開始收拾衣物,我記得把護照和機票都收好放進行李箱,董事長交待的東西我也沒敢忘,當一切都準備妥當後便洗了個熱水澡上床去睡覺了。

  一陣急促的電話嚇醒了我,是筱玲,她在電話那頭么喝著『起床!起床!』想不醒過來都很難。

  「我起來了啦!」

  「不淮再躺下去哦,快去洗臉刷牙,別讓我等太久了。」

  「好……」

  起了身盥洗一番人也顯得精神多了,換好了衣服拎著行李便匆匆下樓去了,趕到公司比約好的時間早了十分鐘,我一邊吃著早餐一邊看著報紙倒也悠閒的很,機場接送的車子倒是準八點到達公司接人,一分都不差。

  「這次你有沒有什麼東西沒帶到的?」筱玲在車上不忘再次提醒我,大概是上次的經驗太可怕了吧。

  「放心放心,這次保証沒問題。」

  「那就好。」

  到了機場劃了位,離登機有那一段時間,她在機場免稅商店閒逛,我則是在吸煙室內抽煙,再一塊喝了杯又貴又難喝的咖啡。

  登機後,我翻著書報無聊的等著所有的乘客登機,看來又是客滿,可見這條航線真的是挺賺錢的嘛,好不容易飛機升了空,空姐空少又開始忙碌著,真是一點兒都沒變,更糟的是連餐點也一點都沒變,不過我還是吃的津津有的。

  「那麼好吃嗎?你都吃光光了耶。」筱玲望了望我的餐盤用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我問。

  「還好啦,但也不會難吃到哪去。」我把最後一塊魚排給放進了嘴裏。

  「佩服你,這麼不挑食哦……」

  正當我毫不在意她的話時,我居然看到一位空姐端著咖啡向我們這走來,哇!就是她!就是上次那個說我拉鍊沒拉的空姐,怎麼會這麼巧?我上機時怎麼沒發現她?……

  「先生,需要咖啡或茶嗎?」她親切的笑容依舊璨爛,像朵花似的嬌美。

  「咖啡…謝謝…」

  她用小茶盤接過了杯子,倒了杯熱騰騰的咖啡給我。

  「謝謝……」我迴避著她的眼光,不太敢看她。

  待她走遠了些,我便起身去機尾的洗手間,上完廁所後我特別檢查過,確定自己沒有穿梆之虞才敢出來。

  她又迎面走過來了!她看了我一眼,和上次一樣的笑容,不知怎麼的,我就是有種不自在的感覺,想逃避又無路可退,我側著身想讓她過,不知道是不是我反應過度,居然一個不小心撞到她手上的茶盤,我嚇了一跳向後退卻失了重心,整個人硬生生的向後跌了下去。

  碰~的一聲,我發現週圍少說也有四五十隻眼睛瞄向我來,有人還忍不住的笑出聲來,這下名譽掃地了……

  「對不起…對不起…先生…你沒事吧?!」她也是一驚,顧不得摔掉的咖啡壼,伸過手來扶我。

  「我沒事…我沒事……」她的反應讓我更加難為情,我搖著手表示不需要她的幫忙。

  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位置上去的,只知道臉上辣辣的火熱,像是吃了麻辣鍋似的狼狽。

  「你又幹嘛了?怎麼每次坐飛機去個洗手間回來你都會臉紅啊?是不是又看到別人上廁所沒關門?」

  「……」茄~這笑話也太冷了吧?而且每次講的都一樣,好歹也該變化一下吧。

  「不講話?算了……」她搖了搖頭繼續看她手上的小說。

  當她再次穿梭在走道上時,我閉上眼睛假裝睡覺,事實上我發覺她也在打量著我,但我可不敢再和她談上半句話,直到降落之後我還特別走另一邊的走道下飛機,以避免和她再有任何的目光接觸。

  這次我們還是落腳在飯田橋站附近的EDMONT飯店,放下行李後她提議去上野吃東西,不過我記得上野不是有個動物園嗎?

  「都晚上了去動物園幹嘛?」當我詢問動物園的事,她的反應就是這樣。

  「那先說好,我可不要再陪妳去大採購了。」

  「沒問題,我保証今天不會去大採購的。」她笑著說。

  「真的?」

  「因為今天坐飛機有點累了,明天再買吧!」

  「哇…被妳騙了…」

  我告訴她想走走,她帶我去一個百貨商場逛了逛。

  「這裏有一家冰淇淋很好吃哦,我請你吃好不好?」她忽然猛一拉,害我反應不過來,活像狂奔中的駿馬被急扯住韁繩,只差沒抬起兩手像馬蹄的在空中揮舞著嘶嗚。

  不一會兒手上多了支冰淇淋,我嚐了一口,哇~果然香濃無比的好吃。

  「妳怎麼不走啊?」我走了幾步見她沒跟上來,便回頭問她。

  「在日本沒有人會邊走邊吃東西的……」

  「………」我仔細一看,果然在小小的店面旁站了幾個也是手拿著冰淇淋的客人,我再看一下走過的人群,確實看不到有人拿著東西邊走邊吃的。

  奇怪了,明明吃著冰淇淋閒逛是件很舒服的事,日本人怎麼都不會享受這樣美好的事物呢?

  「邊走邊吃會怎麼樣?」我又向下探詢。

  「也不會怎麼樣啦,只是會很丟臉而已……」

  「呃…那還是吃完再走好了……」今天在飛機上已經夠丟臉了,現在說到會丟臉的事我可是不幹的。

  回到飯店差不多快十點了,洗了澡讓自己換上舒適的和日式睡袍覺得輕鬆多了,我把電腦拿出來開始查閱一下明天的資料,順便寫了封郵件給阿香,告訴她我平安的到達日本了,另外交待一下要她代我注意一下部門裏的事。

  鈴~鈴~鈴~電話響了。

  「你睡了嗎?」是筱玲打來的。

  「還沒,有事嗎?」

  她說想放鬆一下自己,想喝點小酒,問我願不願意陪她喝兩杯,當然有美女相陪喝酒是再好不過的事了,便一口答應下來。

  不一會兒,她拎著酒和一些下酒的小菜來我房裏。

  「你知道嗎?對我來說今天是個很特別的日子……」她喝了口酒幽幽的說,手還晃著杯子,金黃色的液體和著冰塊在她手心中轉著。

  「是妳的生日嗎?」

  「不是…是我和男朋友分手的日子……」悵然的表情在她清麗的臉上映著,看來是段讓她很難割捨的戀情吧,不然她不會特別記住這個日子的。

  「喔……」我悶哼了一聲,喝了口酒,順便挾口小菜放進嘴裏。

  「你不想知道原因嗎?」她一手托著下巴微微噘著唇輕皺眉心,像是在怪我怎麼那麼不配合,怎不向下追問呢?

  「呃…那妳怎麼會不要他的呢?」

  「唉~是他不要我的……」她輕嘆了口氣,和著話把杯中的梅酒一飲而盡。

  這怎麼可能?想她貌美如花,據說當時還是校花之一,堂堂一流名校畢業,還喝過東洋墨水,家境富裕,如此完美的女孩是多少男人的夢中情人,竟會有人不要?這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沒料到是這個樣子,我望著她不知該說什麼話才好。

  她逕自為自己又斟上了酒,我怕她喝太多了,便幫她放了些冰塊,她又喝了口,然後緊抿著唇凝望著窗外,外頭偌大的霓虹招牌把半個天空染得豔紅,我幾乎看不到深色的夜空,眼睛所觸都變得不真實的虛幻,或許她的內心深處也是一樣的迷惘吧。

  點了支煙,她緩緩吐出白濁的迷霧,眼眸失去了昔日自信的風釆,反而有些空洞,像極了疲備不堪的旅人,或許在愛情的旅途中她真太累了,我在想,她口中的他一定傷她很深很深,但卻無意去理解是怎麼回事,因為再次咀嚼傷痛往往比受創時要痛上百倍、千倍……

  「我問你…什麼樣的女人才是你們男人無法抗拒的?」她猛烈的將杯中物一飲而盡,然後用種輕蔑似的淺笑和語氣問我。

  「什麼意思?」她忽然回過神來沒頭沒腦的天外飛來一筆,害我一時反應不過來。

  「我是說,什麼樣的女人才值得男人至死不渝的深愛?」

  她又重覆說明了一次她的問題,同時把第酒瓶中的酒全倒進了杯中,天啊!這是第二瓶了耶!不過她的問題對戀愛經驗一貧如洗的我而言卻是個大難題了。

  「大概是能深深吸引住男人的女人吧……」我隨口胡謅。

  「吸引住男人的什麼?」

  「男人的心吧,我想……」我囁嚅的說道,還帶點心虛。

  「可是怎麼吸引住男人的心呢?要有美麗的外表?還是要有高貴的氣質?還是要家財萬貫?帶得出場?上得了檯面?在家賢慧煮三餐?然後在床上做蕩婦和男人幹那檔子事,替男人生孩子?這樣就夠了嗎?這樣就可以讓一個男人死心塌地的愛我嗎?」她猛一口的把酒給喝完,然後說了一大串的話讓我啞口無言以對。

  「應該不是這樣子的……」

  「那你說,為什麼他會不要我?為什麼?……」她突然放聲哭了起來,情緒顯然有些失控。

  「筱玲,妳喝醉了……」

  「我沒有醉…你才醉了,你一直在晃耶……」

  「妳要不要回房去休息了呀?」我搖了搖她,希望她保持清醒。

  「為什麼不要我?…你為什麼要愛那個賤女人?…為什麼?…」她居然把我當成了他,正一拳一拳的打向我的胸膛。

  「………」看著她斗大的淚珠簌簌而下,心裏泛著一些淡淡的不捨和微微的心痛。

  「愛我…愛我好不好?……」她突然一把緊緊的抱著我,力氣之大讓人根本掙脫不開。

  「筱玲…冷靜點…妳喝醉了……」

  「我沒醉…愛我…請你愛我……」她紅著臉雙眼迷離的望著我,主動的送上深沉一吻。

  「筱……」當四唇輕觸時,我真不敢相信那種感覺,整個人全身的神經都為之緊蹦。

  她的唇好甜,她的身體好柔好軟,在我懷裏可以感受到她的體溫正快速燎起我原始的慾望,我不由自主的也更緊的抱著她,但在這種情景下,他到底把我當成了誰?是他?還是我?

  想到這裏,我還是推開了她,或許我的反應太過突兀,她一臉錯愕的看著我不語。

  「筱玲…妳醉了…妳躺下來休息吧……」我扶著她讓她躺下。

  「………」她先是迷惑的看著我,然後給我一個微笑。

  看她安穩下來,我轉身去浴室沖了個澡,好讓自己清醒一些,出來時發現她已經睡著了,我幫她把鞋給脫下,蓋上被子,順手把空調關小了些免得她著涼。

  她的眼角還是溼濡的,淚痕在她的臉上尚未褪去,在想他嗎?聽說女人對愛情的投入遠遠要比男人來的深,男人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對愛情的來去總是忘得快,舊愛永遠不易存在,因為新歡總能很快的填補滿心頭的那個缺口,而女人卻會懷著那個缺口活一輩子,世間女子總是深情的,而多情總被無情傷……

  站在床頭望著她發呆,撫了撫自己的唇,沒料到自己的初吻竟在她迷糊酣醉中給強行奪走,忍不住輕笑,至少我還沒失去貞操,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糟了!我要睡哪?!

  這是我的房間耶,我總不能睡她旁邊吧?可是我也不想再睡那小小的沙發了,猶豫了一會兒我拿了她房間的鑰匙,把門給帶上,只好去她房間睡了。

  女人的房間就是不一樣,桌上瓶瓶罐罐的保養化粧品一大堆,多到讓人瞠目結舌,女人愛美也是天性吧;我躺在床上,回想起剛才那一幕,心頭仍是一陣怦然,這事絕不告訴阿香或是那票酒肉兄弟,不然可能會被人給笑死,他們一定會說一塊到嘴的肉居然不吃,八成是性無能…

  不知睡到幾點,我被一陣電話鈴聲給吵醒。

  「你快開門啦,我進不去……」電話那頭傳來的是筱玲的聲音。

  「喔……」

  看了看錶,不過才六點半不到,那麼早起做什麼?我迷迷糊糊開了門又往床上鑽。

  「我要洗澡……」她的聲音從床尾傳來。

  「喔…」我應了聲拉了拉被子繼續睡我的覺。

  「那你怎麼還在睡?快回去呀,你難道要偷看哦?」她推了推我,我抬頭一看,她正坐在床尾對我嫣然笑著。

  「好…我先回去……」

  回到房我又繼續睡了,當她再次打電話來時都七點多了,我洗床盥洗更衣,然後拎著公事包和她出門,昨天的事我們都沒再開口提過,一切都和平常一樣,這樣也好,免得彼此都尷尬。

  滿滿的行程把時間給塞滿了,下午還到了位於上尾的新廠房觀摩,隨行的是伊藤課長,在車上我們也閒話家常,才知道伊藤也才從福岡調回東京總公司三個多月,當然,他是回東京後高升課長的,在日本升遷是件十分不容易的事,尤其是那種大公司,許多人終其一生的職場生涯最多也不過幹到課長而已,而他以三十多歲的年紀升課長已是十分不易的事了,然後看到他們的工作態度和現場管理,確實讓人印象深刻。

  走在新宿的街道上,來來往往的人群穿梭著,有點像台北的西門町似的熟悉,只是打從身走過的人都是講著聽不太懂的日本話,偶而還是可以聽到一些國語,不知道是台灣的旅行團或是大陸的旅行團帶來的觀光客,聚在商店前三三兩兩的閒聊著。

  「你想吃什麼?」

  「只要不是吃生魚片或壽司就好了。」想起中午部長帶我們去吃的日本料理,現在看到生魚片或壽司我都會怕。

  「那我知道這附近有家不錯的料理,我們走吧。」

  「會不會很貴?」想到東京的高消費我就害怕。

  「不會啦,大不了我請你。」

  「不不不,我請妳好了。」讓她請客會覺得怪怪的,還是我請客來得妥當些。

  那是一家在巷子裏的小店面,還標榜著中華料理咧,她幫我點了個套餐,她自己則是單點了一客焗飯,等侍者把餐點端上來時我楞住了。

  一碗拉麵,五個煎過的水餃,還有一碗奶油焗飯,天啊!

  我又不是豬!全部吃完的話豈不撐死?!

  「日本人都這樣吃法的啊?」望著眼前的幾個大碗公,我傻住了。

  「是啊,都是這樣吃的。」她笑了笑開始吃她的飯。

  我拿起筷子躊躇著,不知從何下手才好,最後我決定從拉麵開始吃起。

  我突然想起董事長交待的事,便從皮夾裏掏出地址給筱玲看,她說就在秋葉原附近,坐電車離我們住的飯田橋車站大概再一、兩站就到了,她說等吃了飯回飯店休息一下後再去。

  「筱玲,妳怎麼對東京這麼熟啊?」

  「你忘啦?我不是告訴過你我在這唸了幾年的書,平常都在這附近混,怎麼能不熟?」

  「喔,說的也是。」

  「快吃吧,不然要弄到很晚才能休息了。」

  「好。」我開始努力加餐飯,一頓飯下來,東西沒吃完肚子就鼓鼓的再也塞不下東西了。

  回到飯店,洗了個臉,換了身輕便的衣服,然後便和筱玲出門了。

  「妳覺不覺得我們好像超級星期天裏的單元一樣?」下了車我們開始拿著紙條沿著路在找著董事長孫女的住處,突然有個好笑的念頭浮上心中。

  「什麼意思?」她不明究理的歪著頭問。

  「妳看,我們受董事長所託千里尋人,然後裏頭說不定是董事長親手做的便當,當孫女們吃了之後馬上涕淚縱橫泣不成聲,妳看這多感人呀!」說著說著我忍不出發噱笑出了聲。

  「你…你會不會想太多了啊?!……」

  我們轉過幾條馬路,又兜了幾圈,正當我著急的想問她時,她伸手一比高興的大喊著:「找到了!找到了!」

  接下來按門鈴找人的工作當然還是由她來做,我想只要東西交到董事長孫女的手上再寒喧個幾句便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大功告成囉。

  但怎麼都料不到事與願違,果真應了那句古語;天下事不如意十之八九……

  筱玲按了電鈴和對方講了幾句日本話,大概是表明找人的來意,不一會兒門開了,探出個人影,對方一伸出頭兩眼睜得大大的死瞪著我,而我一見到她也是驚駭萬分,連筱玲也是滿臉的錯愕。

  「是你?!你就是我阿公派來的人?」

  媽的咧!真是背到家了!董事長孫女居然就是上次在車站踩我一腳的刁鑽ㄚ頭,但現在我能拿她怎麼樣?除了堆滿笑容我還能拿她怎麼辦?誰叫她是董事長的寶貝孫女……

  「呃…對…就是我……」

  「哼…真是好極了……」她露出狡獪的笑容,令人毛骨聳然,她不會打算向她阿公奏我一本吧?那我豈不死定了?!

  「奈子,怎麼不請人家進來坐坐?」屋內傳來另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這聲音還蠻好聽的。

  「姐,阿公派來的人來了。」看來眼前這個死ㄚ頭是妹妹桂香,那裏頭那位想必是姐姐桂芬了。

  她回頭向屋內應了聲,然後把大門打開示意我們進屋去。

  「我們怎麼那麼倒霉?」我低聲的對筱玲說。

  「不是我們,是你而已……」她掩著嘴輕笑著。

  一進屋我差點當場昏倒!

  那個姐姐就是在飛機上的空姐!我的天啊!……

  當我們目光接觸時,她也是一楞,然後輕輕對我笑了笑。

  「妳就是大姐桂芬?!」

  「是的,我是李桂芬,那你就是我外公說的鍾副理囉,是嗎?」她的聲音依舊如在飛機上所聽見的一樣的柔細好聽,配上一雙水汪汪靈巧大眼,像朵嬌而不妖的睡蓮,淡雅脫俗的動人。

  「喂~你幹嘛一直這樣看我姐呀?」桂香在後頭大喝一聲嚇醒了正在神遊太極的我。

  「呃…什麼?…」我根本沒聽到桂芬在說些什麼。

  「你好,我是李桂芬,那是我妹妹李桂香,歡迎你來日本。」她爽朗的伸出手。

  「妳…妳好…我是鍾國行……」我連忙伸出了手和她握了握。

  「你怎麼和在飛機上一樣的容易害羞啊?」她忍不住的對我笑著。

  「原來妳就是那個空中小姐?怪不得覺得妳很面熟呢。」

  筱玲這才看出來她是誰,一付恍然大悟的樣子。

  「厚~你就是那個不拉拉鍊的變態男和有史以來第一個在飛機上摔倒的那個笨蛋?」桂香張著口用手指比著我。

  「不拉拉鍊的變態男?……」筱玲一臉茫然的看望著我。

  「………」哇咧…我該說什麼?真想挖個地洞鑽進去……

  「奈子,不可以沒有禮貌…」她紅著臉有些不好意思的制止桂香的無禮。

  毀了!毀了!我的一世英名完蛋了,在她的眼中我竟然是個沒拉拉鍊的變態男和有史以來第一個在飛機上會摔倒的笨蛋,我完了……

  「大家別都站著,坐嘛。」

  桂香到後頭去沖了壺茶,我們便在客廳閒聊著,原來是因為桂香患有先天性的氣喘,在董事長的安排下很早就到日本就醫,所以她也就讀日本學校,而桂芬也是為了盡量抽空陪她,選擇了專飛日本航線,桂香平時是和同學住在這的,而桂芬休假時也會在這小住幾天。

  夜裏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發呆,老是想著桂芬美麗的身影和動人的笑容,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說不上來是什麼滋味,就是怪怪的,算了算了,想那麼多做什麼?明天還要開一整天會呢,還是早點睡吧。

  日本的清晨還是有些冷,早上起床時推開窗連打了幾個噴涕,還打了個哆嗦,外頭的街上早已是人來人往的喧囂,電車的聲音每隔幾分鐘就會快速響起,很有活力的一個早晨。

  「怎麼我們住的這家飯店都沒有附早餐的呀?」喝完了摩斯的海鮮湯忍不住向筱玲抱怨,再好吃的東西每天早餐都來一份久了也會膩的。

  「好啦好啦,下次我們再去住另一家,那家就有附早餐了。」她手上拿著一份早報,連頭也沒回的對著我說。

  「………」

  唉~真是有夠無聊的,我又看不懂這些報紙,只好托著下巴看著店外來往的行人,順道看看有沒有賞心悅目的美麗女子,也算打發打發時間。

  「走了吧。」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推了推我示意可以動身了,而我張望了半天,看到可以算是美女的居然有超過十個,不過都沒有桂芬漂亮就是了。

  一到板川部長早就在會議室等我們了,緊接著又是一天滿滿的技術轉移研討,直到太陽西下,一天下來已覺得疲備不堪,偏偏部長說上次因為他有事沒辦法好好招待我們,所以今天晚上已經訂好了餐廳,請我們務必賞光。

  我和筱玲面面相覷怔了一下,馬上我就堆起笑容表示十分感謝部長的安排,縱然心裏有千萬個不願意,但在人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啊!

  那是間很豪華的餐廳,位在一幢十分宏偉建築的第二十五樓,據部長說這可是觀賞東京美麗夜景最好的地方了。

  其實真正讓我震驚的不是它位於二十五樓的景色,也不是它只有會員才能進入用餐,更不是它富麗堂皇的磅薄氣勢,而是它的服務小姐清一色穿著兔女郎的緊身衣著,全身上下用掉的布料可能沒有兩條手帕那麼多,粉紅色的耳朵和一小撮小尾巴在臀上輕輕搖拽著,哇靠!這還能吃得下飯嗎?光流鼻血就夠了,那還有時間吃飯?!

  「喂~別顧著看女人!」筱玲用手肘頂了頂我。

  「喔…..」我被她一驚顯得有些無措。

  伊藤課長招了招手把一隻兔子…不…一名侍者叫來,然後咭哩呱啦講了一堆,我猜大概是叫她可以上菜之類的吧。

  日本人真小氣,明明就好大的一個盤子,裏頭擺的東西真是少的可憐,幾根花椰菜,幾塊紅蘿蔔也算一道菜哦?生生冷冷的東西不少,吃到哇沙米時,我真的是涕淚縱橫到難以自已,好嗆!

  我點了支煙,然後看到部長不知對筱玲說了什麼,還看了看我,筱玲也跟著望了我一眼掩著嘴咯咯笑著。

「什麼啊?」我覺得怪怪的,而且一定和我有關,所以我轉過頭等她向我解釋。

  「部長說你抽煙不必自己點火啦,只要叼著煙,美麗的兔子自然就會來替你服務了,而且還會跳到你的腿上哦。」

  大概我的表情很尷尬吧,惹得部長和課長哈哈大笑。

  烈酒傷喉,我杯子裏半杯的XO根本就喝不下去,還讓我覺得昏昏沈沈的,看見別桌的客人在喝咖啡,忍不住向筱玲表達我也想要喝杯咖啡。

  一隻身材凹凸有致面貌皎好的兔子蹦了過來跪在我跟前,嚇了我一大跳,我瞪著眼怔住了,不知伊藤課長和她說了什麼,就見她噗嗤笑著,然後起身落落大方的站在我面前,還像模持兒似的擺了幾個燎人的姿式,兔子毫不扭捏作態的大膽演出,看得我連耳根子都灼熱起來,我無措的拿了支煙往唇邊送,她見狀拿出打火機就要往我身上鑽,嚇得我馬上放下煙連連搖手,這可萬萬使不得呀!

  又是一陣亂哄哄的笑聲,這真是夠了……

  一頓飯吃得膽顫心驚,到底吃了什麼東西都不知道,不過可以確定的是,我根本沒吃飽……回到飯店休息了一下,才九點我卻餓得發慌,想說到外頭買個東西回來吃好了,便獨自一個人往外頭跑;走在街上,除了便利商店外也不知還有什麼地方可以吃東西的,而且日本的商店其實都滿早打烊的,不像台北都要搞到淩晨才會收攤,從這點來看,咱們台灣人還是比較打拼的。

  在便利商店裏挑了幾樣東西,當然也買了幾樣零嘴,反正晚上還是得整理資料,再多拿一盒咖啡包吧;結了帳走出店門,一陣冷風吹得讓人直打哆嗦,我快步跑著,想快點跑回飯店免受這冷風之苦,才拐過街口轉角便迎面撞上了個人。

  「啊!對不起……」本能的,我是用國語向人道歉著,忘了自己現在身處日本。

  「是你這個冒失鬼哦?!」

  「啊!是妳!?」我沒料到,居然會在這裏撞上了桂香和桂芬這對姐妹花。

  「你走路不帶眼睛呀?」桂香大喝了一聲,雙手叉著腰氣呼呼的說,活像根小辣椒似的潑辣。

  「呃……」

  「呃什麼呃?」她咄咄的氣勢真是令我無法招架,一時為之言塞。

  「奈子,別這樣。」桂芬制止著,同時對我含頷淺笑著。

  她的聲音像有股魔力般的吸引著我,我怔怔的望著她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奈子是桂香的日本名字,那她呢?她的日本名字叫什麼?

  「你怎麼會在這?」桂芬輕聲問道。

  「出來買點東西……」我囁嚅的說,在她的面前我總是有些莫名的不好意思。

  「我們也是要去買東西,真是巧。」她又淺淺笑著,臉頰上的酒窩也跟著笑開了。

  「有空嗎?我請妳們喝咖啡?」

  「誰要和妳去喝咖啡呀?我們沒空。」桂香搶在姐姐之前回答,還對我吐了吐舌頭扮了個鬼臉,這傢伙不止是辣椒,肯定是那種特辣的朝天椒。

  「今天不太方便,下次吧。」

  「那好吧……」聽了桂芬的回答還真是令人十分失望。

  「對了,妳們要去買什麼呀?」我好奇的追問著。

  「你很煩耶,去買什麼還要向你報備哦?」

  「………」

  真倒霉,第一次邀約就吃了個閉門羹,最氣人的還是讓桂香這個小ㄚ頭給騎到頭上來撒野了。

  回到飯店,還不到九點鐘,沖了杯咖啡,才發現買到濾泡式的咖啡,而且又沒有糖和奶精,真是快氣到瘋掉了;我看著窗外,一架飛機正好由掠過上空,不由的我又想起了桂芬,有個念頭忽然跳入腦子裏,我拿了外套又往門外衝。

  二十分鐘後,我站在她家門口等著,因為屋內沒有亮光,可以確定的是她們應該都還沒回來才對;冷冷的風吹著,沒想到到了晚間氣溫會下降那麼多,我搓著手來來回回的踱步,想讓身體有些暖意,但又不敢走遠,怕錯過了和她再次相逄的機會。

  還好上天對我不薄,沒有多久我便看到她們了。

  「你怎麼會在這?」桂芬的表情顯得十分意外,她停下了腳步眨著大眼看著我。

  「你沒事跑到我家幹嘛?」我還來不及回話,桂香便一個箭步衝到面前用手指著我。

  這個傢伙真的很礙事耶,算了,不能和她正面衝突,只好採取迂迴戰術……

  「我想請妳喝杯咖啡……」

  「………」她不語靜靜的盯著我瞧,彷拂在思考著。

  「我姐不是說過了嗎?今天沒空!」在後面那句話上,她特別加重了語氣。

  「可是…妳姐不是說今天都沒空,是說下次,那現在已經是下次了呀。」當我對桂香解釋時,我特別望著她,這話其實是對她說的,從她的表情我想她大概也明白我的意思了。

  「厚~你這個人好奸詐哦!」她的手指離我更近了,幾乎快碰到我的鼻子了。

  「方便嗎?」我發現這是我第一次這麼厚臉皮的耍賤,心情其實是很緊張的。

  「好吧,你那麼有誠意,我們就去喝杯咖啡吧。」她聳了聳肩笑著,像是說遇上了我這個無賴也沒轍了。

  「那太好了。」她的回應不禁讓我喜出望外。

  「姐!不會吧?!」桂香訝異的看著她反問。

  這個傢伙又在絆手絆腳了,真想用根棍子一棒打昏她,最好再用張草席包起來丟到山溝餵野狗好了。

  「放心,我又沒說要和他去外頭喝咖啡。」她摸了摸桂香的頭安撫著,但這番話可讓我才湧上心頭的喜出望外馬上跌成了忐忑不安。

  而桂香則以勝利者的跋扈姿態對我露出嘴角的詭笑。

  「可是妳…」我急著問。

  「別緊張,我也沒說不和你喝咖啡呀。」

  她神情自若的露出淺淺笑容,硬是把我和桂香弄成了丈二金剛般茫然無言以對。

  「既然你都來了,那麼就到我家坐坐,我煮咖啡給你喝吧。」

  搞了半天原來她是想了個兩全其美的好方法,不得不佩服她的機靈,八成是在飛機上應付客人久了磨練出來的吧。

  「進來吧。」她開了門示意我進去,桂香則是嘟著嘴走在前頭。

  進了屋,她脫下了披風,招呼我坐下,然後兩姐妹都不見蹤影了,我只好呆坐在客廳看著無聊的電視,不知過了多久,她端著咖啡出現了,手上還多了兩盤點心之類的糕點,同時她也換了套素潔的家居服,但仍無法遮蓋住她美麗的風華。

  「你怎麼了?」她放下咖啡壼對我顰然一笑。

  「沒什麼……」我囁嚅道。

  她為我斟上香醇的咖啡,我們開始由東京的天氣開始聊著,慢慢的,我們談話的內容多了,聊到了她服務的公司,也聊到飛機上形形色色的客人,還有她為了完成到世界各地旅遊的夢想所以投考空姐的事。

  很喜歡聽她說話,也很喜歡看她說話的方式,總是輕輕柔柔的讓人覺得很舒服,和她說話真是一種享受,一種像置身在一堆柔軟的棉花之中的感覺。

  「現在很晚了耶,你不會累嗎?」

  看看手錶,居然都快一點了,真不敢相信,我居然在這待了快三個小時?

  「沒想到這麼晚了…真不好意思,打擾妳休息了……」

  「我還好啦,只是你自己也該休息了,我猜你明天應該還有很多事要處理吧。」她眨了眨眼俏皮的說。

  「是啊,謝謝妳的咖啡,我該走了。」

  當我走出門口時,我請她留步不必再送了,她向我鞠了個躬,我也欠身向她回禮。

  真是糟糕,現在這麼晚了,好像電車也沒有了,我又不會講日本話也不會叫計程車,而街上冷冷清清好像也沒看到計程車,看來只得慢慢走回飯店了,我把衣領豎起藉以減低那冷颼颼的寒風鑽進身體,才走了幾步路卻聽到了她的呼喚。

  我回過頭,只見她快步追了上來。

  「有什麼事嗎?」我相信我沒有東西遺落在她家,所以不太明白她為何會追了出來。

  「我想到現在大概沒電車了,你一個人走可能不太方便,要是遇上了警察你又不會講日本話可能會有麻煩,我陪你回去吧。」

  我怔怔的看著她,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她似乎被我瞧得有些不好意思,遞上了一件外套:「拿去穿上吧,你穿得太少了會著涼的……」

  當我披上那件輕暖的外套時,似乎仍可聞到衣服主人的香氣,淡淡的香氣正如她給我的感覺,像朵空谷幽蘭,令人忍不住佇足流連忘返。

  本來寒夜路長該是難行的,不料和她走著卻覺得路好像太短了些,聊著聊著不一眨眼的時間便到飯店了。

  「咦?妳怎麼回去?」就在踏進飯店門口時,我忽然驚覺到這個嚴重的問題。

  「我叫計程車回去就好了。」她說的倒是很稀鬆平常。

  「不好,這麼晚了妳一個女孩子家我不放心。」

  「呃?!還好吧……」她楞了楞。

  「走走走!我陪妳走回去!」我拉著她就往外走,連在門邊的接待都傻傻的盯著我瞧。

  「等…等一下,沒那麼嚴重吧!?」她顯得有些慌亂。

  「不行不行,我送妳回去我才放心。」我死拖著她硬是往剛才回來的方向走去。

  「………」

  不知走了多久,才發現她的手仍讓我緊緊握著,她沒有打算掙脫的樣子,那我也就不客氣的繼續耍白痴拉著,就當沒事一樣。

  路怎麼那麼短啊?怎麼一下子又到了啊?!日本的街道設計一定有問題!

  「謝謝你送我回來……」她又對我鞠了個九十度的大禮。

  「不客氣啦,這是應該的……」站在原地的我竟抓了抓頭傻笑。

  「兩個傻瓜……」門邊冒出個人影,不用說,又是那個讓我頭痛的人物出現了。

  「呃……」我真想衝上去把她掐死,最好還讓她永不得超生。

  「那我回去了……」

  算了,好漢不吃眼前虧;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好男不跟女鬥;我想了好多安慰自己的話,讓自己別去和這個小鬼計較,不然氣死的會是我自己。

  「再見…」她輕輕擺了擺手向我道別。

  走在回飯店的路上,心情像在沐浴在三月的春風中,我踏著愉快的步伐想跳舞,嘴裏不自覺的開始哼著歌曲,這種感覺美妙極了,這種心情一直在我洗完澡都未曾消退,我急欲想找一個人分享,自然阿香成了我的不二人選。

  「你要死囉!你知不知道現在幾點了?!都半夜二點了耶大哥…」

  當電話響了好久之後,我只叫了她一聲而已,沒想到她給我的回應竟然這麼大。

  「阿香我告訴妳喔,今天我遇見了一件好事……」

  接下來我抱著話筒開始訴說著這兩天的奇遇,當然我會跳過筱玲喝醉酒的那一段,然後把和桂香、桂芬巧遇的事說給她聽,當然還有剛才那一段依依不捨的相送,天啊!我真是覺得自己快樂上天了!

  「喂~阿香!喂~喂喂~?!」

  「呃…什麼事?……」她的聲音含含糊糊的,好像才由睡夢中被我驚醒似的。

  「妳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啊?」

  「沒有……」她十分坦白的回答。

  「妳居然都沒在聽我講話?害我浪費了那麼多的口水…算了…妳早點睡吧…拜拜……」想想是我三更半夜她挖起來的,也不能怪她才是。

  一夜未曾闔上眼,精神卻異常的好,當我早早的站在筱玲面前時她似乎有些驚訝。

  「你反常哦?會自己起床?」

  「瞧妳把我說的和豬一樣似的,我在家可都是自己起床的哦。」

  「好好好,會自己起床的男人,我們可以出發了嗎?」她對我做了個皮笑肉不笑的糟糕表情,真是太狠了。

  吃過早餐,仍舊趕在十分鐘前到達板川,會議按時開始,只是我的心思始終不在會議室裏,有幾次我好像是腦中一片空白呢。

  「鍾先生怎麼了?好像精神不太好,是人不舒服嗎?」

  澤田部長不知怎麼回事,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來,連筱玲翻譯完都用那種等著看好戲的表情望著我。

  「呃…我肚子有點不太舒服……」我比了比自己的肚子裝

  出一付可憐相,我想應該可以瞞過他們吧。

  「那嚴不嚴重啊?是因為午餐的關係嗎?」

  筱玲問我的同時,我看見澤田部長似乎十分生氣的在質問伊藤,而伊藤則是臉色慘白的不發一語。

  「大概是我昨晚吃壞東西了…不要緊…」為了稍稍減低自己的罪惡感,我立即補充道。

  不一會兒一位女職員拿了些要藥讓我吃,我除了悶不哼聲乖乖吃下之外,根本不敢多說半句話,我這真是自做孽……

  一天的研討結束時,部長還直問我要不要緊,我尷尬的直鞠躬表示沒問題了,也謝謝他的關心,這可嚇出我一身冷汗來。

  「你是裝病的對不對?」筱玲邊走邊說著,還瞅了我一眼冷笑著。

  「妳怎麼知道的?」哇!她這個女人怎麼這麼可怕啊!還是我的騙術實在太差?

  「有人肚子痛會雙眼佈滿血絲嗎?」她歪著頭問。

  「呃……」

  這是什麼推理?不過至少讓她矇到我的裝病。

  「好吧!今天我要吃生魚片大餐!」

  「什麼?!」對於她突如其來的反應我納悶不已。

  「要堵我的嘴當然就要用好料的嘛,不然我就告訴部長你騙他…」

  Shit!

  這根本就是一種恐嚇!一種利用人性弱點的卑鄙行為,這是多麼小人的行逕,我幾乎不能相信,這樣的話會從一個如此美麗的女人口中說出,太讓人驚訝了。

  古人說威武不能屈,這樣的環境之下我又怎麼能屈服呢?做一個男子漢熟可忍?熟不可忍?當然要義無反顧的抗爭下去。

  「妳怎麼可以這樣威脅我呢?況且妳不怕我的卡已經刷爆了嗎?」

  「威脅?我可沒有威脅你喔,只是說可能『不小心』把你裝病的事不小心說溜了嘴而已,再說嘛,要是你的卡刷爆了,我可以代你刷,同時記在公帳上,回去你再還給會計就好了。」她還特別加強語氣。

  「哇咧…算妳狠!……」突然發現她和阿香根本就是同一種人嘛,骨子裏精得和狐狸一樣,而且是十分狡滑的那一種。

  唉~算了,古人又說,好漢不吃眼前虧……

  看著結帳單上五位數的金額,痛呀!痛呀!簡直到了痛心疾首、痛徹心扉、痛不欲生、悲痛欲絕的地步了。 

  「看你的臉都快垮下來了,算了,這頓我請你好了。」走出了門口她便取笑著我。

  「不用不用~讓女人請多難為情?不用了……」

 「你看你們男人多奇怪,明明心痛的要命又死要面子,真搞不懂你們。」

  茄~這傢伙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請都請了還要挖苦我?!

  「廢話!當然心痛啊!妳以為我那麼有錢啊?一個薪水不就那麼一點點,又要寄錢回去給老爸老媽,還要付我那個房租、水電、瓦斯、電話費,那有多少錢可以亂花?

   當然是能省就省,再來,不喜歡讓女人請客是我認為的禮貌,要是不認識妳我幹嘛幫妳付帳?我又不是智障……」

  「喔…你這個人真誠實……」她倒是沒生氣的樣子,反而給了個開朗笑容,真是絕了。

 「還好吧,我老爸老媽從小就教我做人要誠實嘛。」我聳聳肩透出得意的笑容,但絕沒想到我的得意維持不到二秒鐘。

  「那你還騙部長?」

  「哇咧!……」她一記回馬槍正中要害,讓我腳一滑差點就要當街跌倒。

  和她在街上走著走著,忽然她不小心和迎面而來的人擦撞了一下,她揹的電腦還差點摔下來,對方一臉怒相,筱玲則連忙點頭向他致歉,不料那個人居然指著筱玲開始破口大罵,根本無視於我的存在。

  「他說什麼?」我一見苗頭不對,便擋在她面前問。

  「他說我是故意撞他的,要我賠錢給他……」

  「有沒有搞錯啊?!這簡直就是勒索嘛!」我瞪了對方一眼。

  然後他嘴裏不知在講些什麼我也聽不懂的話,我火也上來了,媽的!你會用日本話罵人,林背就用台語回敬你!

  「某泥係抹安那?」我也對他吼著。

  他開始推我,我也不甘示弱的回他一下,接著就看到他大拳一揚朝我揮來,我一個側身閃了開來,筱玲大叫了一聲嚇了我一跳,當我把視線再聚集到他身上時,來不及了!他的拳頭已到了我的面前,不妙!

  一陣刺痛在臉頰上暈開,很快的,肚子上也傳來痛的感覺,究竟被打了幾下我根本記不得,只是悶哼著把痛忍下,直到雙腿支撐不住而跌坐在地上,筱玲朝我跑來蹲在我身邊扶著我,對方站在我面前對我冷笑著,筱玲哀求著他,但不知他又對筱玲說了些什麼,最後他又朝我踹了兩下才揚長而去。

  「對不起……」她拿起手帕為我拭了拭嘴角的血漬,眼淚撲簌簌流個不停。

  「別哭,我沒事…只是流一點血而已……」流點血痛一下就沒事了,女人哭就真是大麻煩了。

  「可是你是為了我才受傷的,我怎麼可能不哭呢?」說到這她的眼睛忽然像是水龍頭沒關似的嘩啦嘩啦的開始洩洪。

  「呃…妳別孩子氣了,這沒什麼大不了的啦。」搞不懂平時跩得跟二五八萬的她怎會像個小孩子似的哭了,不過就我為了她被人扁了一頓罷了,有那麼好傷心的嗎?真是怪了。

  「你都流血了耶…而且臉也被打腫了……」

  「偶而放放血有益健康嘛,妳別再哭了好不好?妳再哭下去我會以為我會死掉耶……」

  她楞了楞看著我,當真停止了哭泣,然後噗的一聲破啼為笑。

  「真搞不懂你這個人,居然還有心情開玩笑?」

  「不然怎麼辦?難道要我跟妳抱頭痛哭不成?」

  「………」她瞅著我瞧,卻又奈何不了我。

  「扶我起來吧,我們回飯店吧……」我勉強扶著牆想站起來,身子卻不太聽話的又坐了下去。

  「我幫你……」

  我們倆個人就這樣挨著跛著向飯店走去。

  「你要不要去看醫生呀?」她扶我進了房讓我坐下,用還是不太放心的口吻問道。

  「不礙事的,讓我休息一下睡一覺,明天一定沒事的。」

  「那你先洗個澡,我出去一下。」

  她沒頭沒腦撂了句話便拿了我房間的鑰匙就往外走,壓根讓人想不透她在幹嘛?

  進了浴室我看了看鏡子才發現臉頰都泛著暗紫的淤青,還有些腫,鼻子也流血了,那傢伙下手真是不輕,用手觸著便傳來陣陣的刺痛,真是倒楣透了。

  好不容易拖著身子躺在床上休息,我看著聽不懂的電視,實在覺得很無聊,便關了燈睡了。

  不知過了多久,房門被打開了。

  「起來起來~」她急促的催著我。

  「幹什麼呀?」

  「看看這件西裝合不合身,不合身的話我馬上去換。」她抖了抖手上的西裝向我示意著。

  「妳去幫我買西裝?!」我楞住了。

  「對啊,你的西裝都破了,所以我才幫你去買了一套新的西裝。」

  「呃…那我要給妳多少錢啊?」印象中在百貨公司裏看過,好像都要十萬元日幣以上,以她的血拼風格看來,這下我可要破財了。

  「不用啦,我送你,快起來試看看吧。」她拉著我的手嫣然笑著。

  「可是我穿著睡袍耶。」

  我話才說完她便伸手幫我把睡袍一拉,正好扯到我的肩膀,讓我痛的哇哇怪叫,她卻樂的笑翻了:「有什麼關係,又沒是沒看過。」

  真是受不了這個女人……「嗯,還蠻合身的……」她用姆指抵著下巴在我身邊東瞧西看的,還不時點著頭表示滿意。

  「………」這讓我渾身都不太自在。

  「坐下來,我幫你擦擦藥吧。」她推了我一把,使我猝不及防的跌坐在床沿。

  她幫我脫下了衣著,開始細心的在我肩頭和嘴角擦著藥水,因為消毒水的刺激讓我不禁痛皺了眉,她一邊對著傷口吹氣,還不時的問我還痛不痛,除了搖著頭,我不知還該做些什麼表示。

  她的表情是那麼認真,語調是那麼溫柔,和在公司的冷漠判若兩人,到底她是熱情如火?還是冷酷無情?實在令人難以「你在想什麼?」

  「沒有……」她何時停止手上的動作盯著我瞧,我竟全然不知。

  她靠得太近了,她的唇幾乎就在我的眼前,不由的我向後退了退。

  「轉過去吧……」

  她示意我轉過身去好為我上藥,頓時背上又開始傳來那陣陣的刺痛,不過還好,除了一開始時比較痛,接下來就好多了;正當我吁了口氣時,背上傳來異常的溫熱,同時傳來她的髮香……

  細柔的雙臂穿過了我的腋下,纖纖十指停在我的胸口上,她灼熱的身子緊緊貼在我的背上傳來令人窒息的熱力,而唇則在我的頸部和耳根游移親吻著。

  霎那間我的身子僵住了,根本無法動彈,而唯一清醒的只剩下急速攀升的心跳。

  「謝謝你……」她把頭倚靠在我背上幽幽的說。

  「………」

  「你的心跳的好快哦……」她又說,語氣中帶點頑皮也帶點戲謔更帶點甜蜜。

  「我……」從來沒有和女人如此親蜜過的我早就六神無主,不知該如何是好。

  「不要說話……讓我靜靜的聽你的心跳好嗎?」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難道就只是因為我為她打了一架,被人狠狠扁了一頓的原因嗎?不會吧?!……

  「我喜歡你…我想我愛上你了……」筱玲把我摟得更緊了。

  我怔住了!

  這讓我困惑不已,她是人見人愛楚楚動人的風中嬌艷玫瑰,而我只是一隻寄身在黑暗井底的青蛙,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粗卑男子,如何值得她愛?我不明白她為何會看上我?

  「筱玲…我…不可以……」我輕輕拉開她的手,回過身很抱歉的對她說。

  「不可以!?…為什麼不可以?」大概她從有讓人拒絕過吧,以致於露出無可置信的表情。

  「因為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我囁嚅說道。

  「可是你沒有女朋友不是嗎?」她瞪大了眼問。

  「我…我…」

  「難道?…難道妳愛上那個空姐?」

  「嗯……」我點了點頭。

  「她比我美嗎?」

  「或許沒有……」她的話帶著一絲不服氣的意味,讓我有些惶恐。

  「她比我有錢嗎?」

  「或許沒有……」

  「她有說她愛你嗎?」

  「沒有……」

  「既然都沒有,那我為什麼不可以愛你?」她憤憤不平的說。

  「這……」

  或許筱玲說的是對的,桂芬根本不知道我喜歡她,嚴格來說不過是我自己一廂情願的想法,只是一種放在心底的喜歡,我不像筱玲這般勇於示愛,相較於她,自己倒像個畏首畏尾的沒用傢伙。

  「其實我早就注意到你了……」她突然霏紅了雙頰一臉的嬌羞。

  「啊?!這是什麼意思?」

  「你和別人不同,在公司裏每個男人都會向我獻殷勤,都想得到我的青睬,而你卻不會,這不由的讓我對你產生了好奇心……」

  是嗎?是這樣嗎?我這樣謹言慎行不敢越雷池半步,居然會引起她的好奇心?這真是令我大大不解。

  「我知道每個男人只是貪圖我的外表,當我生氣時他們定會唯命是從,當我耍性子時他們必會百般奉承,他們在我面前永遠溫順的像頭綿羊,沒有任何主見,只因為他們都想討好我,想一親芳澤,講難聽一點,都是為了想得到我的身體罷了,而且連已經有了老婆的人都還敢來約我,你說好不好笑?」

  「或許妳就有那種致命的吸引力……」我試著用輕鬆的語調想把氣氛弄緩和些,所以我聳了聳肩對她笑著,也趁機把睡袍給穿好。

  「可是對你好像就起不了作用……」她也勉強的對我苦笑著。

  「呃……」這可把我說的一楞一楞的。

  「本來我只是對你好奇,後來和你一起工作和出差,發現你這個人還蠻誠實的,也不會藉機想佔我的便宜,除了老是粗心大意之外,勉強還算個好男人。」

  「妳是說上次在我房裏過夜的事?……」

  「對呀!那是我在試探你的…嘻嘻」她居然開心的笑了。

  「這…這…那妳說有鬼是騙我的囉?!」

  「對呀!」她倒是很爽快的回答著。

  「哇咧!難道妳真的不怕我獸性大發哦?」搞什麼東西啊?那有女人做這麼危險的試探?難道她把我看扁了嗎?

  「怕?有什麼好怕的?我可是跆拳道的高手,才不怕你咧。」她手背在後頭,對我笑瞇了眼,一付吃定我的模樣。

  「那妳剛才怎麼不用跆拳道對付他?害我被人打了一頓?」

  「是你自己跑出來強出頭的呀!那能怪我?……」她無辜的說。

  哇靠!那我豈不是白白被人打了?真是太不值得了……「妳讓我想起阿香耶,她練過柔道的……」突然我想到那個阿香,她可是個柔道高手,以前大專盃比賽時還拿過第二名,所以有時她都會瘋言瘋語的說要保護我。

  怎麼我身邊的女人都是練家子啊?那桂芬呢?她不會也是個什麼空手道還是國術高手吧?這年頭的女人可真可怕……

  「哦!是嗎?那你呢?你又是什麼道?」

  「我啊?我…我是不知道啦……」

  我才說完她便掩著嘴笑不可抑,連我也被感染跟著笑了起來。

  不過笑歸笑,笑完之後她可是一本正經的告訴我她可沒那麼簡單就放過我,因為我雖然不是她的第一個男人,但卻是第一個和她睡了一夜的男人,說什麼她都要和桂芬一較高下。

  這是什麼奇怪的邏輯?!

  好不容易送走了她,我躺在床上真不敢相信剛才在這房裏所發生的事,好像一場夢一樣。

  鍾國行啊鍾國行,你到底上輩子是造了什麼孽?不…該說是燒了什好香,居然有本事得伊人垂青?只是這到底是福還是禍?我都不敢想下去了……睡不著。

  躺在床上好半天一點睡意都沒有,除了全身痛的難受,還有筱玲那番話不斷的在腦子裏重現,點了支煙吞吐著,我左思右想怎麼想都想不透我這德性是憑什麼讓她看上啊?而答案就像吐出的煙一樣的迷茫……

  回到台北之後,我第一件事就是向阿香求助。

  「嘖嘖嘖……」阿香看著我一個勁的猛搖頭,嘴裏還發出那怪聲。

  「你搞什麼啊?叫你去日本是去出差辦正事的,結果你跑去那給我搞七捻三的,還招惹那個白筱玲,真是輸你很多。」

  「妳幹嘛講得那麼難聽……」

  「不然要怎麼說?說你去日本包二奶、三奶啊?」阿香一臉不屑的糗我。

  「………」

  「說到這你也真是很奇怪,搭個飛機你也能扯上人家空中小姐?更絕的是人家居然是老董的孫女,地球真的有那麼小嗎?」她露出小指尖向我比著。

  「喂~我是請妳來幫我解決問題的,不是請妳來罵我的耶……」

  「你就是欠罵呀!」她咧著嘴對我裝比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然後低著頭拎著吸管攪拌著咖啡上頭的鮮奶油。

  「阿香…拜託妳好不好?我都快煩死了,妳可不可以少唸我幾句啊?我又不是故意的,是她自己……」說到這我自己都不知該怎麼解釋才好。她抬起頭看了我一眼,然後問:「你確認你沒失身嗎?」

  「失身?!…沒…應該沒有吧……」

  「看你那麼不確定的樣子,說不定十個月後就有人會向你要奶粉錢了……」

  「唉…受不了妳……」我嘆了口氣癱在椅子上,拿她沒轍……

  「好啦,我教你啦,首先你和老總說事情進行的差不多了,所以想把案子移交給營業部門接手處理,這樣你就可以不必再和白筱玲一塊出差了。」

  「喔…那再來呢?」我點著頭覺得她說的十分有理。

  「再來就是遠離她囉,要是你再接近她的話,我看不出三個月包準你會身敗名裂的。」

  「妳說的真可怕……」

  「哼~不信你就試看看……」她揚起一邊的嘴角冷笑著。

  「………」不敢哼聲,只好低下頭喝口飲料。

  「你的臉都淤青了……」她伸過手碰觸著我的臉。

  「小…小力一點…會痛耶…」我哀嚎著。

  「你看看這個女人多狠?居然眼睜睜看著你被別人打成這樣……」

  看她咬牙切齒的模樣,實在不明白為何她對筱玲懷有這麼大的敵意?就因為筱玲的伯父是公司的死對頭?這也犯不著吧;不過我是沒那個求証的膽量,因為我的耳根子還想清淨清淨。

  送了阿香回家,那是晚上十點多的事了,拖著一天和那個行李箱一樣重的疲累回到家都快十一點,明天還要上班,真是太可憐了……

  打開了門,眼前出現的家整個都變了個樣,嚇了我一跳!

  東西都收得整整齊齊的,走進了房間,床上的被子折得四四方方,放在床尾,原本該散落的衣服都重新乖乖的跳回衣櫥裏排排站好,連內衣褲都疊得大小一樣放在櫥子角落;電腦桌前成堆的光碟也多了個嶄新的收藏櫃有條有理的整理好。

  「這個女人……」驚訝之餘我忍不住搖頭笑出了聲。

  洗了個舒服的熱水澡,打開收音機便躺在床上想睡了,連被褥和枕頭傳來淡淡的香氣,我想我不在的時候阿香一定忙壞了,這一夜一定會做個很香很甜的夢。

  台北的生活一點也沒變,依舊車水馬龍的擁塞,讓人卡在車陣中動彈不得。

  就在我雙手無奈的攤在方向盤上時,手機響了。

  「喂~」

  「鐘副理嗎?」

  「我是…妳是哪位?…」

  一個女人的聲音,但不是阿香,有點熟,呃…怎麼想不起來是誰?

  「你猜看看囉……」她還揚起尾音用俏皮的口吻說道。

  那聲音細柔的悅耳,一下子我腦中浮現出一個身影,是她!

  「妳是桂芬!?」

  「嗯,是我。」

  「妳怎麼會有我手機號碼?妳現在人在哪?」

  「我現在人在東京,號碼是我跟阿公要的。」

  「那妳找我有什麼事呢?」

  「也沒什麼事,我只是利用在等上飛機的時間打個電話給你,謝謝你幫阿公帶東西給我們……」她輕輕巧巧的說著,我似乎能想像她拿著電話的模樣是多麼嬌羞。

  「這也沒什麼啦,別客氣了,妳什麼時候回台北,有機會的話,我可以請妳吃個飯嘛。」

  「再說吧…我要上飛機了…拜拜……」

  「喔…拜拜……」

  哇塞!今天我是走了什麼運?一大早桂芬居然會從東京打電話給我,哈哈~看來今天肯定會心情愉快一整天的。

  正當我洋洋得意之時,車窗忽然被人敲了幾下,當我抬頭一看,哇靠!居然是警察!

  「開車打大哥大?行照、駕照拿出來。」他狎笑著。

  「………」

  看來今天的日子是喜憂參半了……

  「喂,你今天怎麼那麼晚來?」當我匆匆趕到辦公室時,阿香劈頭就問。

  「也才晚了五分鐘好不好?」阿香真是會大驚小怪的。

  「…………」她聳了聳肩攤開雙手拿我沒轍。

  「阿香……」看她轉過身,我叫住了她。

  「謝謝妳……」她先是一楞然後會過意對我搖著頭笑了笑,走回她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把電腦打開,然後去煮了一壼咖啡讓自己提提神,當香氣瀰漫在辦公室裏時,我很喜歡那種暖暖的感覺,暗暗在心中為自己加油,開始了一天的忙碌。

  中午懶得出門吃飯,阿香幫我買了個排骨便當,不知怎麼的,當咬了口那塊排骨時,卻想起了日本豬排飯的滋味……

  下午一如平日的飛逝而過,而冬天夜來的更快,不到六點玻璃窗外早就萬家燈火如織散在眼前。

  「我要回家了。」

  「喔,明天見了。」我點了點頭和她說著。

  目送了阿香才發覺只剩下我一個人了,我喝了口早已由熱轉涼的咖啡,然後準備把和澤田部長會談的資料做個收尾就下班。

  離開辦公室時已是六點半了,按下電梯時覺得自己有些頭昏,大概是有點小感冒吧,到了一樓電梯門一開,迎面而來了一個人,我定神一看,居然是桂芬!

  「你好,又見面了。」還是她先出聲向我打招呼。

  「桂芬妳怎麼會在這?妳來找我的嗎?」太意外了,沒料到她會在這個時間出現。

  「我是來找我阿公的。」她用一慣的淺笑回答我。

  突然之間我發現我好像是往自己臉上貼金哦?

  「喔……」

  「我要上樓了……」

  「呃…好……」我趕緊挪開身子,讓她可以進去電梯裏。

  「等一下!」就在電梯門快要關上的那一霎那,我衝上前擋住門擠進電梯裏。

  「………」她抬頭著望著我。

  「我…我送妳去……」我有些結巴的擠出這句話來。

  走出了電梯,我帶他去董事長室,才打開門便看見老總和筱玲也在裏頭,不知道是不是作賊心虛的關係,我越是刻意迴避著筱玲的目光就越覺得她在盯著我看。

  「阿芬,妳先到外面等我一下,我再一下就好了。」董事長看到寶貝孫女笑得眼睛都瞇起來了。

  「嗯…那我在外面等你……」懂事的她點了點頭準備退出辦公室。

  「鍾副理。」

  「有!」

  「你先幫我招呼一下阿芬。」

  「是!」

  我帶她先到隔壁的會客室坐下,然後沖了三合一的咖啡給她,這種冷得要命的天氣喝杯熱咖啡是最好不過的事了。

  「台北會比東京冷嗎?」我起了個頭和她閒聊。

  「東京比較冷,但台北溼氣比較重。」

  「對了,你怎麼這麼晚才下班?」

  「沒辦法囉,妳阿公交待的工作我可是戰戰兢兢的在做,所以會比較忙一些,自然就晚一點才能下班,不然萬一他要是不滿意叫我回家吃自己怎麼辦?」

  「那我豈不是要讓阿公多叫你做些事,這樣他才沒有機會叫你回家吃自己?」

  「哇~妳這是在幫我還是在害我啊?我怎麼都聽不出來?」

  她被我逗得笑出了聲,她笑的樣子真好看,全身散發出一股秀氣的淡雅,說不上來可以用什麼來形容,但我知道,如果可以這樣靜靜的看著她,我相信我可以忘記時間的流動,可以忘卻一天的疲備不堪,可以忘記所有的煩惱,只要讓我能這樣靜靜的看著她……

  「你一向都是這樣看女孩子的嗎?」我望得出神,忘了收斂我放肆的目光,引來她的一陣羞澀。

  「啊…對不起…對不起…」我搔了搔頭尷尬的乾笑兩聲。

  「晚上有空嗎?」我試探的問。

  「要做什麼?」她轉著靈活大眼看著我問。

  「我想請妳吃個飯,如果妳時間許可的話,我可以帶妳去其他地方逛逛,也可以去看場電影,妳覺得如何?」我又問。

  「聽起來不錯,不過我不確定有沒有時間耶……」她想了有十秒鐘之久,然後給我一個不置可否的答案。

  正當我還想奮力遊說之際,會客室的門被打開了,董事長杵著他的龍頭寶仗走進來了。

  「董事長。」我連忙起身畢恭畢敬的筆直站好。

  「嗯…阿芬,我們一起去吃個飯吧,阿公已經好久沒和妳好好吃頓飯了。」董事長只對我應了聲便轉過頭親切的邀請桂芬與他共進晚餐。

  「好哇!我也好久沒和阿公吃飯了,我要吃海鮮哦。」她俏皮的挽著他的臂膀撒嬌著。

  「沒問題!我們就去吃海鮮,呵呵~」董事長樂得直笑。

  我也好想讓她挽著我,如果這樣我想我連做夢都會笑……虧我約她個半天,董事長居然半路殺出來當程咬金,真是……

  「鍾副理,你也一塊來。」不知道是不是董事長樂昏了頭,居然會請我吃飯,這公司上上下下可沒幾個人和他吃過飯呢,況且還是他請客咧。

  「喔…是的,董事長。」

  她轉過頭用捉弄我似的神情狎笑著,像是嘲笑我對董事長敬懼的態度;但事實我何止如此,簡直就嚇掉半條命了。

  晚餐是在一家十分豪華的飯店中享用的,我沒有料到老總和筱玲會一塊參加,當我到達飯店看到筱玲時,我還真有點後悔,或許我該找個什麼肚子痛、頭痛之類的藉口推辭,免得和她目光接觸,阿香已經警告過我了,離她遠一點,不然我會身敗名裂的。

  「你在想什麼?怎麼不走了?」走在前頭的桂芬望著在後頭發呆的我催促著。

  鍾國行,別擔心,只是吃頓飯而已,不會要你的命的,只要你乖乖吃飯,最多只要熬個兩小時就可以回家睡大覺了。我安慰自己,這只是個很普通的吃飯,別太緊張了。

  人要是倒楣的時候還真是可以背到家,偏偏我想躲開筱玲就是不得如願,總經理要我坐在筱玲旁邊,他自己則是坐到董事長的身邊,不過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桂芬則坐在我的另外一邊。

  「不錯嘛,居然可以和人家走得那麼近……」筱玲在我耳邊壓低了聲音,語氣十分的酸。

  「妳別說了,吃飯吧。」

  「哼~」

  董事長興緻不錯,滔滔不絕的開始講起公司的歷史,說他如何赤手空拳草創公司,其中經歷了多少的艱難才使公司有了今天的局面,他有許多的感慨,也有許多的感謝,講到最後甚至還嘆了口長氣;老人家是不是都這樣多愁善感又緬懷過去?

  希望我老的時候可千萬不要變成他這個樣子,不然我會瘋掉的。

  一道道的菜端了上來,桂芬體貼的挾菜給董事長,而筱玲也為我添菜,嘴裏還念念有詞像是故意說給我聽的:「多吃一點,都這麼大的一個人了,還不會照顧自己,還要我幫你挾菜,真不曉得沒有我你要怎麼辦……」

  「鍾副理,你看筱玲對你多好,我是總經理耶,她都不幫我挾菜,你真幸福咧。」不明究理的總理經反倒過來取笑我,真不知該怎麼回應他,只能苦苦的乾笑。

  「吃飯吧………」

  我皺著眉看她,示意她別再說了,同時我偷瞄了桂芬一眼,她倒是一點也不以為意的樣子,看不出有什麼異樣。

  她的反應讓我有些困惑,難道她一點也不在意我?還是她以為我喜歡的人是筱玲?不過也不能怪她,我似乎到目前為止也沒有什麼具體的行動,她也許根本就不了解我喜歡的人是她。

  這頓飯吃得我流汗直流,胃也因為緊張而隱隱作痛,筱玲的一言一行都令我為之神經緊蹦,這著實讓我坐立難安,索性我起身去洗手間緩和一下自己的情緒吧。

  洗了把臉,看著鏡子發現自己的臉色不是很好,我用力的深呼吸了幾口,讓自己稍微有點精神。

  「………」才從洗手間出來,我發現筱玲早就站在門口盯著我瞧,好像是刻意在等我一樣。

  「你真的要選擇她?」她冷冷的問,臉色是十分陰沉的。

  「八字都沒一撇的事妳可別亂猜。」

  「是嗎?希望你說的是實話……」

  「別再說了,我們回去了吧,別讓董事長等太久。」

  「………」她不答腔,只是用一種很奇怪的眼光看我,讓我覺得毛毛的。

  就在這樣弔詭的氣氛下結束了這個飯局,我心頭的石頭也才稍稍放了下來,總經理開車送筱玲先走,離去前她還甜甜的對我說要我早點休息,明天別遲到了,茄~這分明做戲給桂芬看的嘛。

  董事長的座車開了過來,我替他開了門,桂芬卻沒上車,只是杵在原地不動,正當董事長和我納悶時,她卻開口了。

  「阿公,我想讓鍾副理送我回去。」

  當下聽到我真是又驚又喜,但不知董事長會不會同意?他臉上掛著一絲猶豫的望了我一眼,然後淡淡的交待要我別太晚送她回家,便關上車門由司機送他回去了。

  「妳怎麼會?……」我實在難忍心中的納悶。

  「因為我還沒有和你好好的喝上一杯咖啡,你願意請我喝杯咖啡嗎?」

  「當然!我當然願意!」我急忙說。

  「那你知道哪邊有好咖啡?」她略帶戲謔的模樣十分討喜可愛,尤其是眨著她那雙水汪汪的大眼時,更叫心情不由自主的跟著輕鬆下來。

  「我知道有一家焦糖瑪琪朵不錯……」

  「那還等什麼?」

  「嗯……」

  冬天的台北街頭滲著微寒細雨,北風吹過了街道刮起了陣陣的盪漾,讓人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會冷嗎?」

  她只是淺笑著搖頭,或許長期待在台北與東京的她早就習慣了兩地的氣候;進了咖啡館,我們選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我為她和自己都點了杯焦糖瑪琪朵。

  「這咖啡好特別。」當待者把啡送上時,她眼睛為之一亮的打量著它,像是發現新大陸似的新奇。

  「是啊,這是阿香帶我來我才知道有這種咖啡的。」

  「誰是阿香啊?」

  「哦,我的同事,也是我大學時的好朋友。」我聳聳肩笑了笑,深怕女人小心眼的毛病犯了。

  「這咖啡為什麼要叫焦糖瑪琪朵啊?」她看了看杯子好奇的問。

  「瑪琪朵的原意好像是說雨淋在雲上,這咖啡上頭是用焦糖代替雨的。」

  「這真有趣。」

  「那妳嚐看看吧。」

  喝了口咖啡之後,她皺著眉心的表情好奇怪,然後直誇好喝。

  咖啡香和著她迷人的燦爛笑容,成了一道暖流,細細緩緩不疾不徐的流過我早已涷僵的身子,我的心也為之慢慢溶解。

  回到家整個人覺得有點昏,身體也在發熱,洗過澡後我躺在床上品嚐著方才的餘味,嘴角不覺自動的跟著揚了起來,笑意混著睡意矇矇伴我入眠。

  「喂喂~起來!起來了啦!」臉上一陣刺痛感伴隨著刺耳的聲音一併傳入我的身體。

  「阿香!?」張開眼,竟是阿香坐在我的床頭,這是怎麼一回事?這女人又打我臉?

  「你在發高燒!我帶你去看醫生。」

  「是嗎?現在幾點了?」我迷迷糊糊有種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覺。

  她一把扯開了窗簾,房內頓時明亮得讓人覺得刺眼,我用手擋在眼前皺著眉問:「天亮了哦?」「什麼天亮?都中午了耶。」她用手掌挾住我的雙頰盯著我說。

  「真…真的嗎?」我的嘴都被弄成O字型了,連說話都含含糊糊的不清不楚。

  「廢話!還躺著幹嘛?你燒到變白痴囉?」

  「………」

  其實全身軟綿綿的一點力氣都沒有,想起身都很困難,阿香這小妮子不知哪來的蠻力,一拉就把我拉起來了,這傢伙好像一掌可以打死一頭牛一樣,真可怕,以後她的老公真可憐,只要稍有不從保証被她活活打個半死,就算不死少說也要斷手斷腳的。

  到了醫院阿香還煞有其事的幫我掛了急診,只見護士拿了根溫度計往我嘴裏一送,沒幾分鐘就見阿香、護士和醫生三個人湊在一塊吱吱咕咕的不知在商量什麼,然後阿香望了我一眼面有難色的勉強點了點頭。

  過了一分鐘後我終於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點滴!就是那玩意兒……

  「你乖乖的別亂動,等打完這瓶點滴我們就回家去。」她摸了摸我的額頭輕柔的對我說。

  「嗯……」

  阿香這個女人就是這樣,有時皮到讓人恨得牙癢癢,有時又溫柔賢淑的令人激賞,當然偶而也會裝出一付可憐小女人的模樣,坦白說,我一直相信,將來娶到她的男人除了會對她有些頭痛,有些難以控制,但一定是個最幸福的男人,可惜偉賢卻沒有這樣的福氣……

  「你幹嘛翻白眼啊?哪不舒服?」

  「哇咧!什麼翻白眼?我還口吐白沬咧!我是在想事情啦。」這女人對她好不得,心裏才在誇她,馬上就形像破滅,算了算了……

  「哪有人想事情眼睛吊那麼高的嘛……」她尷尬的對我咧嘴一笑,又立即補充了一句:「那你在想什麼啊?」

  「沒事沒事……」還是別說的好,免得她拿了三分顏色就想開染紡了。

  慢慢的,頭昏昏的感覺不在了,整個人也清醒多了,足足快一個半小時點滴才打完;阿香挽著我走在路上,我才知道她今天看不到我,打了手機和電話都沒人接覺得有些擔心,所以才跑到家裏來看看,不料一進門就看到我還睡在床上,而且發著高燒。

  攔了計程車回到家都是下午三點多的事了,肚子開始有了餓的知覺,阿香說要煮稀飯讓我吃,看她忙進忙出的,心裏還真有點過意不去。

  「對不起…好像每次都讓妳操心了……」看著桌上熱騰騰的粥,我真心的對她表示歉意。

  「你什麼時候對我變得那麼客氣了?」

  「我……」

  「我們本來就是一對…一對好朋友不是嗎?……」她神情有些猶豫頓了頓說。

  「嗯…我知道,我們就像是最好的哥兒們一樣。」我笑著說。

  「哥兒們?…是啊…我們就像是哥兒們……」阿香的表情好奇怪,一付若有所思的樣子,連笑容都顯得有些牽強。

  「阿香妳怎麼了?」

  「沒事沒事,你快趁熱吃,冷了就不好吃了。」她回過神似的對我笑了笑,又是一付元氣十足的模樣,搞不懂這女人在幹嘛。

  醫生開的藥是四個小時吃一次,阿香比鬧鐘還準,每四個小時一定叫我吃藥,一分都不差,即使我睡著了她也不會怠忽職守,一杯水外加一包藥會跟到床頭前,一定要監督我吃下才肯放過我。

  天還沒亮我卻醒了,窗外四點半的清晨似舊漆黑,街燈仍然依偎著路的兩旁直到天地的盡頭,像是一道長長的銀白梯子;路上清淒無人,除了偶而現身的送報人,幾乎看不到人,我從來都不知道台北的清晨竟是如此沈靜,總以為這是個二十四小時都喧囂的城市,原來我錯了……

  走進另一扇門,阿香睡得好熟,大概我讓她忙了一整天真的把她給累壞了,我坐在床沿仔細的端詳著她,發現她微揚的睫毛上還滲著溼濡,她哭過?我不禁納悶著,是不是她上次說的那個男的惹她傷心?明天再問她好了。

  我為她把被子稍為拉高一點,然後退出房門,便上網收收信件,沒料到好一陣子沒收信,有一大堆的信湧進信箱,趁著有時間,便一一回信給網友們了。

  「昨天夜裏妳是不是哭過?」我專注的開著車,用眼角餘光瞄了瞄她。

  「………」她故意把頭撇向窗,悶不哼聲。

  「是不是妳上次說的那個男的惹妳生氣啊?」

  「他根本就不知道我喜歡他……」她感概的說。

  「什麼?那個豬頭到現在還不知道妳喜歡他哦?」

  「對啊,那個豬頭好像還不知道……」她轉過頭來看了我一眼。

  「他是白痴嗎?」我又問。

  「可能吧……」

  「可能不止是白痴,我看他一定也長得豬頭豬腦的……」

  「噗~有一點像……」阿香居然笑出來了。

  「下次看到他的時候跟我講一聲,我得好好瞧一瞧。」

  「………」

  「妳怎麼不直接和他講啊?」轉過了大彎,正好遇上紅燈,我攤了攤雙手問。

  「女人太主動不太好吧?」她面有難色的說。

  「笨蛋,這什麼年頭了,還什麼主動不主動的?女人主動就不行嗎?法律有規定不准女人追男人嗎?」

  「可是這樣還是怪怪的嘛……」

  「好啦好啦~不然妳用寫的,我幫妳拿去給他,我幫妳去告白。」

  「我考慮考慮……」

  「那個人是誰啊?可不可以告訴我?」我對她口中的那個豬頭還真是好奇,到底阿香會看上哪一種男人,這個男的我要真見了他非得好好的恭喜他,恭喜他居然有這得本領可以收服阿香。

  「你別問了……」

  「好吧。」

  一進辦公室,同事們便紛紛向我問候,連我發燒的事也能不告而走,除了阿香還真讓我想不出其他的人會有這種本事…

  「鍾副理,董事長找您,請您到他辦公室一下。」接過秘書的電話,還真讓我有些膽顫心驚。

  董事長這陣子常來公司實在有些反常,以前要好久好久才看得到他一次,怎麼現在老覺得一個禮拜就要遇上他好幾次呢?怪怪的。

  「鍾副理,和板川的案子現在進行的很順利,我準備要派一組工程人員去板川受訓,時間大約是半年。」

  董事長跟我講這個幹嘛?難道要叫我去日本待上半年嗎?

  「董事長,我想板川的合作案已經很順利的展開了,工程部的王經理和林經理可以接手沒什麼問題的。」

  「嗯,你說的沒錯,王經理和林經理我已經告訴他們倆個下週一挑選出受訓人員,由林經理帶著人去日本受訓,王經理則接下林經理的業務,而你也是這個小組的一員。」

  「不用說了,這個小組一開始你就參與其中,你很清楚其中的細節,況且除了技術的部份,還是要有人來幫助林經理協調和整合,而我認為你是不二人選……」

  「董事長,這……」

  「有困難嗎?」

  「呃…沒有……」

  「那你得花點時間整理你的行李了,祝你好運。」

  「謝謝董事長……」

  離開了董事長室,實在是恨死自己了,心裏明明有一千萬個不願意,但在他老人家面前就是開不了口,這真是糟透了。

  回辦公室的路上,經過企劃部門,幾位企劃部門的女同事都紛紛對我投以注目禮,這可真是稀奇了,在這公司混了那麼多年也沒見到女同事對我瞧上一眼,今天是怎麼回事?難道我出運了?!

  當我志得意滿對她們露出我自認最有男性魅力的笑容時,我發現筱玲在另一邊對我揚了揚手,臉上掛著滿滿的笑容,這可讓我有些為難的快步離開。

  「笨蛋!?不會用我教你的方式和董事長講哦?」當阿香聽到我說要動身去日本半年,她氣得在我桌上用力搥了一拳,幾個同事嚇得在位置震著身子。

  「有啊!我當然有照妳教的說了啊!可是沒有用呀……」我扶著幾乎要跳起來的杯子陪著笑臉說。

  「騙肖仔!你當我三歲小孩啊?以你的個性肯定是話都還沒說出來就讓董事長給說服了,對不對?」

  哇咧!這個女人…這個女人太恐怖了吧!連這樣也猜得到,真是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阿香矣。

  「妳…妳想要什麼禮物?我買給妳就是了嘛……」

  「哼~誰稀罕你的禮物?去去去~最好你去了日本就不要回來算了,乾脆在那住一輩子好了。」阿香好像喝了一大桶的汽油似的,連說話都像會噴火一樣,威力十足。

  「妳幹嘛那麼生氣啊?是我要去那邊受苦受難耶,妳怎麼比我還激動咧?!」

  「你這個大豬頭!」她氣的往我的頭用力拍下去。痛!很痛!非常痛!痛死我了啦!

  有些同事居然還低著頭在偷笑,我看他們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阿香!妳……」我正想發作,但念頭一轉還是算了,或許她那個又來了,讓她一下吧,好男不跟女鬥。

  「怎樣?!」她氣呼呼的問。

  「呃……晚上請妳吃飯……」

  「都出大事了,你還有心情吃飯?」阿香叉著腰另有所指的說。

  「什麼大事啊?」猜不出她的話中玄機,索性直接了當的問還比較快。

  「你現在可是大紅人了你知不知道?」

  「大紅人?什麼大紅人?難道我在日本的工作成果大家都知道了哦?」我一聽不免有點沾沾自喜,但是這種事也犯不著會沒心情吃飯吧?

  「你別做夢了,是筱玲……」

  「筱玲?」一提到她的名字就讓我有股不祥的預感。

  「她現在到處放話說你和她在日本有多親蜜,你是她的男朋友,這些都還是小事,她甚至還說她已經懷了你的孩子了,你還有心情吃飯嗎?」

  聽完阿香這番話,我差點沒從椅上給摔下來。

  「什麼!?她…她怎麼可以這樣亂講話?」

  「為了逼你就範啊!我早就說過這個女人不好惹,現在你是濕手沾了麵粉,甩都甩不掉了啦。」

  「怪不得剛才那些人會那麼注意我。」我拍了拍額頭恍然大悟,原來那些女同事會對我注意是這麼一回事。

  阿香沒說錯,筱玲太可怕了,竟然會為了我這樣顛倒黑白,她難道不明白這樣的逼迫得到的怎麼會是愛呢?但我又該如何脫身?我從沒想到事情會搞成這樣子,這太荒唐了。

  「我該怎麼辦?乾脆去和她講個清楚好了……」我雙手一攤嘆了口氣說。

  「那正好中了她的計,你去找她更能營造出你心裏有鬼的假象,她就是在等你去找她,這樣旁人對她的話更會深信不移的。」

  「這……」沒轍了,我真的沒轍了,阿香的話讓我心驚膽跳,不得不有所顧忌。

  「別擔心,先別理她吧,看她還能搞什麼把戲。」她可以氣定神閒的這樣說話,可是被誣陷的人是我耶,我哪能讓她這樣沉得住氣?

  「可是我不解釋別人會以為我默認了耶。」

  「那我問你,你有和她上床嗎?」

  「廢話!當然沒有!」

  「那不就得了?公理自在人心,況且這對她的傷害遠比你來得大多了,她可是個女人,別人會怎麼看她?由她去吧。」

  「………」

  「好了好了,別擺一張臭臉了,記得晚上請我吃飯,不可以賴皮喔,我要吃麻辣鍋。」她對我擠眉弄眼的想逗我笑,偏偏我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唉~真是背到家了……

  接下來的幾天,果然發現大家看到我都有些異樣的眼光,甚至交情比較好的同事們私下還來打探事情的真偽,這可讓我不堪其擾,可是阿香千交待萬交待要我沉得住氣,別去做太強烈的反擊,只要淡淡的否認就好了,她說過度的反應只會讓事情更複雜,她一向足智多謀,我相信她一定能幫我脫離困境的。

  挨過了元旦假期,便是提起行囊到日本的日子了。

  一樣的時間,一樣的接送專車,不一樣的是這次多了林經理和兩名工程人員小白和小黃,這樣也好,至少我不必單獨面對筱玲,這也是不幸中的大幸。

  「行哥,來支煙吧。」小白抖了抖煙盒,遞過香煙給我。

  「謝謝。」我笑了笑接下來。

  吞吐著煙霧,我們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等著其他人的到來。

  沒多久,林經理和其他人陸陸續續的出現,而筱玲也幾乎在同一個時間在街角現身。

  「行哥,你護照帶了沒?」筱玲一見著我第一句話就挖苦我。

  「帶了……」

  「那就好。」她和善的對我笑了笑,讓我看不出來她心裏在想些什麼?不過我告誡自己,萬事小心一點就對了。

  她轉向其他人打招呼,正好讓我也可以鬆了口氣。

  我用力吸了口煙把煙屁股丟在地上踩熄了,車子也正好到了。

  「車子來了,大家把東西準備一下該上車了。」林經理么喝著著大伙稍事整理準備上車。

  明明想躲筱玲的,偏偏林經理、小白和小黃也不知道是被收買了還是那根筋不對勁,硬是往後面擠,把前排的位子給空出來,我真想往這些傢伙的頭上一人敲上一拳……

  一路上就聽這些人說些五四三又很沒營養的冷笑話,坐在她身邊讓我如坐針氈的難過,算了算了,我還是閉上眼休息一下來的清閒著。

  「你怎麼都不說話啊?」才闔上眼她就推了推我,閃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望著我。

  「沒什麼…只是昨天太晚睡有點累…」我佯稱著。

  只見她從皮包裏拿出煙,而且正是我習慣抽的DUNHLL淡煙,她用綠油精抹了些在煙上頭,然後點著。

  「給你。」她緩緩的吐了口煙霧,把煙遞給我。

  「不用了…謝謝…」

  我並不想拿她的煙,所以拒絕了她,而她仍舊對我笑了笑然後縮回了手,只是那笑容有種難掩的失望。

  撇過頭不敢正視她,看著窗外想掩飾自己冷漠下的不安,我心裏在想如果阿香在就好了,她絕對可以教我怎麼化解這樣的場面。她冷不防的觸著我的手,偷偷的塞了張紙條在我手心,她對我嫣然笑著,媚狐下的她到底在盤算什麼呢?

  坐上了飛機,我開始找著桂芬的身影,她該在這班飛機上的。

  果不其然,我張望了好一會兒,她的身影出現在頭等艙後的服務室旁,我趨上前去和她打了聲招呼,她偷偷告訴我今天她在頭等艙當班,不能和我多說話。

  「那我晚上去找妳。」我輕聲的說。

  「呃…好吧……」她似乎怕我停留太久,急著想趕我走,偏偏我就想捉弄她,故意擋在她的去路。

  「你別鬧了啦,快讓我過去,不然等會兒我會被我學姐罵的。」她紅著臉左右閃想過去,都被我擋下了。

  「妳今天好像特別害羞耶。」我故意說。

  「厚~我會被你害死啦!」她急得臉更紅了,嘟著小嘴直嚷。

  「好啦好啦!那妳晚上要陪我去吃飯,七點到妳家接妳如何?」

  「好好好~我答應你就是了!你快讓開啦!」我看她急的都快跺腳了。

  「那就說定囉。」我見目的達到了,笑著側了側身讓她過去。

  「你好壞……」她嘟著小嘴唸我,不過可以看的出來她並沒有真的生氣。

  回到座位,我愉快的翻著雜誌,想到她剛才的表情忍不住想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情好的原故,覺得今天的餐點特別好吃,紅酒特別好喝,連咖啡都特別香醇呢。

  「今天的餐點那麼合你的胃口嗎?怎麼看你吃的那麼高興?」

  呃…我忘了筱玲還坐在我身邊的事實,那種感覺真不好,就像是炎炎夏天手上吃到一半的冰淇淋整個掉到地上一樣,讓人嘔的半死……

  「沒有呀…」我把手上的日式麻薯塞到嘴裏,又喝了口咖啡含含糊糊的應著。

  「難不成是因為看到那個空姐的關係嗎?」她用酸溜溜的語氣說。

  「沒啦沒啦,妳快吃妳的東西吧……」

  她不哼氣的把紅酒一飲而盡,又跟空少要了一杯。

  該死的小白和小黃只知道吃,連頭都沒抬起來,活像是兩隻貪吃的野狗,林經理也好不到那去,當他發現我望向他時還對我咧嘴一笑,我看甭指望這些傢伙會幫我了……

  靠在椅子上向外望,除了藍天無垠根本什麼也沒有,我想起阿香,這個女人現在在幹嘛?不會在辦公室裏閒閒沒事淨和些三姑六婆窮磨牙吧?還是在偷吃零食?總不會誇張到溜班去喝焦糖瑪琪朵吧?這傢伙沒人盯著準會摸魚的……

  想著想著,不知不覺竟睡著了,機身晃了晃又把我給搖醒。

  肩頭一股重力,筱玲不知何時靠在我身上睡著了,想動個身才驚覺到她的手是繞過我的膀子緊緊的挾著,而我的手臂正陷入她凹凸有致的胸口,簡直讓人動彈不得呀。

  頭一歪正好看到一個空姐走過來,她對我笑了笑輕聲的問是否需要加件被子,我尷尬的笑著點頭,飛機上冷氣很強,我怕她會感冒著了涼,所以還是要了件被子。

  「謝謝你……」當我用右手幫她披上被時似乎驚動了她,但她眼睛根本沒張開,輕輕說的句話又緊緊的摟著我的手臂。

  「不客氣…我怕妳冷,所以……」

  「嗯,我知道…其實只要你在我身邊我就不覺得冷了…」她抬起頭閃著長長的睫毛一臉俏皮的看著我說。

  「唉…妳這又是何苦呢?天下的男人何其多,妳又何必……」說到這我接不下去,索性打住不說。

  「這不是多和少的問題,是在於能不能真正的遇上一個值得愛的人……而你是我的選擇,我不會後悔,雖然你有喜歡的人,但我相信我可以做的比她還好,別對我那麼冷漠好嗎?……」說著說著她眼角滲出了淚珠。

  「不是這樣的,我只是不願意傷害妳……」

  「傷害?如果你真的都不理我,不跟我說話,冷漠的對待我,那才是對我最大的傷害呢。」她幽幽的說。

  「筱玲妳這樣做不是很傻嗎?」我拿了張面紙給她,終於她釋放我那被囚禁多時的手臂。

  「一點也不……」她擦了擦眼淚,像是帶點任性的嬌縱,又像個負氣的小孩,嘴蹺得半天高。

  「聽我的話,這世界還有許多好男孩在等待妳的發掘,別浪費時間在我身上了。」

  「你別一直講這種話好不好?我說過我不會那麼簡單就放棄的。」

  「………」我盯著她看,好半天講不出話來,我真懷疑她是不是腦子有問題,不然怎麼會對我情有獨鍾?大大的不解呀!

  由她去吧,我看我這時候說破了嘴也沒有用的,一頭栽進愛情漩渦的人不單單只有她而已,我又何嚐不是?只能說和筱玲是在不對的時間遇上了對方,該是永遠平行就不該有交叉的時候,不能在那一瞬間產生一點點火花,以免星火燎原將人燒得體無完膚。

  或許過些日子她會淡忘,她會找到更好的男人,她會找到她所謂的幸福也不一定,只要保持距離,我想我可以全身而退的……

  「你在想什麼?」

  「呃…沒什麼!沒什麼!…」我愣了愣說「先說好,我們這趟來是有工作要做的,麻煩妳把心思放在工作上好嗎?」我想用工作可以稍稍轉移她的注意力,因為她這朵帶刺玫瑰在工作的企圖心上可是不輸給我們男人的。

  「這個你放心吧,我可不像你那麼馬虎,我這個人做事都是有計劃的,這個案子在我手上保証萬無一失。」

  「對對對,妳最棒了,等這個案子結了肯定妳又是大功一件。」

  「那也要你們多配合啊。」

  她眉飛色舞的說著,八成是想到自己被老總大力讚揚的畫面,以致於她的眼中發出光芒。

  機上的廣播響起,東京就在腳下了,美麗的太陽映著東京灣湛藍的海水構成美麗的景色,可以看到一隻隻的船在遠處像是在迎接著我們,是的,東京,我又來了……

  小白小黃這對狗兄狗弟一臉惺忪的模樣看了令人發噱,而林經理也似好夢方醒打了個哈欠。

  飛機貼著海平面向陸地前進,不多久在一陣轟隆隆的巨響和抖動下著陸了,每次著陸時我都覺得自己的心跳好像快要停止似的恐佈,總覺得又撿回一條命似的慶幸。

  下了飛機筱玲告訴我們因為租的房子還沒完全搞定,要等幾天才能搬進去,所以我們這段時間得先住飯店,而這次下榻的飯店則是在池袋,她說那可是個很熱鬧的地方,小白和小黃便開始嚷著晚上非得出去好好逛一逛不可。

  六點多趁著其他人還在整理東西的時候,我偷偷溜出飯店搭地鐵準備前往桂芬家接她共進晚餐,莫約二十分鐘後,我來到她家的大門口,我略為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著,手上捧著經過花店時所買的一束豔紅玫瑰。

  我怯怯的按下電玲後,屋內響起了腳步聲,我不禁在想,當桂芬一開門的時候我第一句話該說什麼才好?還是只要露出微笑把花遞上就好?不過事實上這樣的思量都變得多餘的了…

  「怎麼是妳!?」當門一開時,我和她都有些意外。

  「廢話!這是我家,我不在這在哪?」她鼓著腮幫子瞪著我。

  哎呀!我居然忘了還有桂香這麼一號人物,真是太健忘了,算命的說我今年犯小人,我得特別提防她,等我當了她的姐夫就不怕她了。

  「對不起,妳別生氣,我的意思是說怎麼好意思勞煩妳來我開門呢?太麻煩妳了啦。」我彎著腰說。

  「進來吧……」或許我的態度十分真誠,語氣十分謙卑,她也沒多說什麼。

  「姐,鍾副理來了。」

  當桂芬由房裏走出來時,我愣住了,她真的好美。

 「喂~別像傻瓜一樣盯著我姐看好不好?」桂香又手肘頂了頂我,一臉不屑的樣子。

  「呃…對不起……」我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頭訕笑著。

  桂香妳這個傢伙,老是吐槽我,妳給我記住!

  「那我們是不是該出門了?」桂芬主動的提醒我。

  「對對對,我們可以出門了。」

  我話才說完就看到桂香是第一個衝出去穿鞋的人。

  哇咧!大事不妙!難道…難道這個討厭鬼要跟來當電燈泡嗎?

  「這……」正當我滿腹疑問看向桂芬時,她只對我聳了聳了肩。

  「怎麼?不歡迎我?」這電燈泡還搞不清自己的亮度有多大,居然敢這樣問我。

  「當然…當然是…是歡迎妳囉……」哇靠,我真是太懦弱了,居然就這樣屈服了,可是不屈服好像也不行,真是矛盾的心情。

  那個討厭鬼居然走在我和她之間,真是太過份了,我看我的愛情總有一天會毀在這小鬼手上。

  「你想吃什麼?」走在街上,桂芬側著頭問。

  「看妳喜歡吃什麼我們就吃什麼。」順著她的話我接著說。

  「我要吃牛排!」

  咦?!桂香這小妮子,我又不是問妳,妳幹嘛開口?而且還一付很堅定的樣子。

  「可是妳姐姐不一定喜歡吃牛排呀,說不定她喜歡吃中華料理,或著吃海鮮什麼的。」我比手劃腳的說著,不想讓這小鬼來主導原本只屬於我和桂芬的約會。

  絕不能讓她稱心如意!我心裏是這麼想的。

  「我要吃牛排!」她斬釘截鐵的又說了一次,臉上還沒有任何表情,酷的要命。

  「國行,沒關係,那我們就吃牛排吧。」她出面打圓場。

  國行?!她改口叫我的名字了耶!這可讓我受寵若驚、喜出望外、痛快淋漓、大喜若狂,我一個勁猛點頭連連稱好。

 「哼~」桂香白了我一眼嗤之以鼻的冷笑聲顯得格外刺耳。

  算了算了,大人不計小人過,我要忍耐,勾踐臥薪嚐膽忍辱負任才能一得夙願,我這算得了什麼,忍耐…忍耐…為了追求幸福我要忍耐…我握著拳心告誡自己小不忍則亂大謀的道理。

  餐廳的氣氛不錯,牛排也挺好吃的,整體而言都很好,唯獨多了個電燈泡照得人刺眼,害我始終只能言不及意的在工作上打轉,不過桂香話倒不多,蠻專心的在吃她的東西,然後就是聽我們說話,有時會跟著微笑,很少開口說話,這個小ㄚ頭,安安靜靜的時候倒是一付乖巧的模樣,想起她發起狠的潑辣樣子可真要讓人受不了。

  用過餐後我們喝著咖啡,我想起第一次和她喝焦糖瑪琪朵的時光,也想起了阿香,不知道她吃過晚飯了沒?她暗戀的那個豬頭男人有沒有請她吃飯呢?

  「你在想什麼?」

  「我想起我們第一次一起喝焦糖瑪琪朵的時候。」

  「喔。」她露出整齊的貝齒,好像也想起那時的光景。

  「沒想到第二次居然會是在日本喝的。」我啜了口咖啡輕笑著。

  「我好想睡覺哦。」桂香忽然冒出一句,嚇了我一跳。

  「小姐…現在才不過九點耶,妳這麼早就想睡囉?」我懷疑這傢伙分明是在搞破壞嘛。

  「姐~我真的好想睡……。」她根本不理會我轉而向桂芬求助。

  「好好好,我們回家睡覺去。」桂芬拍了拍她的背溫柔的安撫著她,然後用那種充滿歉意的眼神看向我。

  我能說什麼?當然只得乖乖就範;結了帳我們走出餐廳,一陣冷風吹得我直打寒顫,我想叫部計程車送她們姐妹回家,就站在路邊準備攔車,就在此時我聽到身後的桂芬驚呼出聲。

  我回頭一看,只看到桂香不知何時已軟軟的靠在桂芬的身上,桂芬正搖著她,喊著她的名字。

  「怎麼回事?!」我嚇到了連忙衝過去一把抱住了桂香。

  「她氣喘發作了!快點!快點找她的藥。」桂芬急的開始翻著她的隨身包包,似乎她沒找著,一急索性全倒了出來找。

  桂香似乎很難受,她死命的抓住我的手臂,急促的喘息聲和痛苦的眼神讓我好不忍心。

  「桂香,忍耐一點,妳姐姐馬上就會找到妳的藥了,忍耐一下…」

  「找到了!找到了!」桂芬臉上和著眼淚的笑容,看得我幾乎要跟著掉下眼淚。

  「快點!你把她扶好!」聽她這一說,我把桂香的頭扶高了些。

  桂芬把藥湊到她的嘴邊,按了幾下卻沒有任何作用,她搖了搖藥瓶又試了試,依舊沒用,她更急了。

  「糟了!藥沒了!得快點送她到醫院去!」

  「好,我們快走。」我把桂香抱了起來就往馬路上衝。

  「國行!你要幹嘛?!小心!」

  一輛賓士車發出刺耳的緊急煞車聲,直挺挺的停在我面前不到三十公分的地方,開車的人幾乎嚇呆了,他的嘴變成一個O字型闔不起來。

  我敲著車窗用力的把我所會的日本話都說上了,但對方還是完全聽不懂我在說什麼,幸好桂芬也過來幫忙,對方才趕緊打開車門讓我們進去,然後他和桂芬不知道說些什麼我聽不懂,只知道他也開得很快,桂香的表情更加痛苦不堪,她的手握的我好緊,我的手心都感到痛了,我輕聲的告訴她:「再忍耐一下,就快到了…乖…」她點了點頭又閉上了眼,但喘得更厲害了。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到了醫院,我看著醫生和護士們手忙腳亂的把她送進一間病房,而我和桂芬只能在房外等待,桂芬忍不住的開始低泣,我握住她的手想給她一點安慰。

  「她怎麼會沒帶藥呢?我告訴過她的,一定要帶兩瓶的…怎麼…怎麼就是不聽話……」她兩眼紅紅哽咽著說。

  「妳別擔心,桂香不會有事的,妳放心吧……」我順手把她摟入懷裏,在她耳邊輕聲安撫著。

  「嗯……」

  「剛才你嚇壞我了。」她抬起頭看著我說。

  「什麼嚇壞妳了?我不懂…」

  「就是你剛才抱著我妹衝出去攔車的事啊,你不知道這樣很危險嗎?真的被你這舉動嚇到了。」

  「那妳會為我擔心嗎?」望著她亮澄澄的眸子,我用極溫柔的口吻問她。

  她霎時臉上一陣暈紅散開,羞怯怯的點了點頭,我緊緊的把她擁入懷裏,彷彿可以聽得到自己意亂情迷的心跳聲,我用手抵著她的下巴輕輕抬起,我湊上了嘴想親吻她……

  砰的一聲,病房門被打開了,一個矮胖身形的護士走了出來,嚇得我和桂芬像蝦子一樣各自向後彈了一步。

  胖護士瞄了我們一眼,桂芬的臉紅的和蘋果一樣,而我也覺得脖子以上的部位都熱烘烘的。

  妳這個死胖子!晚個三十秒出來妳會死哦?!詛咒妳這輩子瘦不下,而且會越來越肥!

  盡管我自己在那邊碎碎唸,她還是趨向前和護士詢問桂香的狀況,看她的表情應該不難猜出桂香已經沒事了;再看到桂香時,她的氣色不是很好,我們連忙送她回家,扶她上床休息,真是折騰了一整個晚上。

  十二點多了,我也該動身回飯店了,她送我到大門,我卻有些依依不捨。

  「國行…今天謝謝你了……」

  「也沒什麼啦,不用那個客氣嘛。」我尷尬的乾笑著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你真好…晚安…」她突然朝我臉頰上親吻了一下,讓我怔住了,當我還來不及反應時她就溜進門了,天啊!這真是太好了!我摸著被她親過的臉不禁心頭大樂。

  「有空打電話給我吧!」牆內傳來她的聲音。

  「我會的,明天我過來看桂香。」我也隔著牆回應著她。

  「別太晚過來哦。」

  「我知道了。」

  唷呼!今天真是我的幸運日,桂芬居然親我耶,呵呵~

  我走在路上腳步不由自主的跳著蹦著,一下子我覺得這世界變得好可愛,連路上的人都變得好可愛,在路上,在電車上我知道自己的嘴角總是笑著沒停下來過,那種感覺真的好奇妙好奇妙,我終於明白戀愛的心情是什麼了,是種甜味,一種不用加糖就可以很甜很甜的滋味……

  當我快樂的回到飯店洗完澡之後,竟興奮的睡不著覺,我想打電話給阿香,但想想又不妥,這麼晚了準會被她罵,還是算了,我乖乖的回到床上抱著棉被想著桂芬的一顰一笑,每一個舉手投足的神韻都令我醉心不已,不知胡思亂想了多久才終於入夢。

  一陣擾人的電話在小小的房內不知迴盪了多久,我猛一驚醒抓過電話回應,同時看了看錶,我得知道現在到底是什麼時間了。

  「該起床囉,你不會還在賴床吧?!」另外那頭傳來的正是筱玲的聲音。

  七點二十了,我揉了揉眼下了床,嘴裏還不忘唸著:「起來了啦。」

  「快點準備一下,等一下我們一起去頂樓餐廳吃早餐。」

  「喔,知道了……」

  懶洋洋的把話筒放回去,拉開窗簾,眩目的光線霎時全擠了進來,扎得眼都瞇成了線,由高處向下望去,街上早已由暗夜甦醒,萬頭鑽動在這小小的世界上,又是清新一天的開始。

  我轉了轉脖子深呼口氣,真的睡得好舒服,好像做了個好夢,心情也跟著輕快起來,洗臉、刷牙,對著鏡子哼著歌打領帶,一下子又是個神釆奕奕的人了。

  不多久筱玲便來敲房門了。

  「其他的人呢?」關上房門,走廊上空蕩蕩的看不到林經理、小白小黃那對狗兄狗弟,不免好奇的問。

  「他們都還在睡覺啦。」她眨了眨眼揚著嘴角說。

  「還在睡覺?」我楞了楞。

  「對啊,反正今天還不用去板川,他們那麼早起也沒用,你上次不是說不想每次都吃摩斯漢堡嗎?走吧,我們去吃這家飯店的豐盛早餐吧。」她自顧自的把話說完,然後挽著我的手臂拖著我。

  「筱玲…真的不用叫他們嗎?」我被她一拉差點跌倒,但她可是咯咯笑著還繼續催促我快點走。

  位於頂樓的餐廳倒是十分的明亮,而現在用餐的人也不算少,在服務生的帶領下,我們來到一個靠窗旳的位置,而隔壁桌正好坐了一對夫婦,一雙兒女正看著我們笑著。

  「去拿東西吃吧!」她對小朋友做完一個鬼臉,然後拉著我的手一把拖走了我。啊她今天是吃錯藥了喔?!怎麼覺得她瘋瘋癲癲的?

  「妳…妳…拉著我的手,我怎麼拿東西啊?……」我比了比被她緊緊握著的手,真怕她等會兒會像無尾熊一樣的跳到我身上來。

  「喔……」

  天啊!她握得我手心都出汗了!

  很喜歡吃這裏的麵包加奶油,再配上一杯香醇的熱咖啡便是一頓人間美味了,她則是端了一盤的生菜沙拉,也許這正是她維持魔鬼身材的秘訣吧。

  窗外的天空十分的藍,富士山遠遠的立在另一頭,是個讓人覺得輕鬆的大好氣,尤其還是個不用上班的日子,自然又顯愜意了。

  「這盤給你。」她不知端了什麼回來,就往我桌上一放。

  「這是幹嘛?」

  「你不能只吃麵包和咖啡而已,要吃一些有營養的東西才行,因為你的健康就是我最大的幸福呀,我得好好照顧你的身體才行…。」她一臉正色的模樣害我口中的咖啡差點沒噴出來。

  「沒…沒…那麼嚴重吧!?」

  「什麼不嚴重!現代人的早餐普遍不均衡,不是熱量太高

   就是吃得太油,還有很多人根本不吃早餐,這都是不對的事,所以要好好的注意飲食,尤其是每天的早餐,這是一天的開始,更加輕忽不得。」

  「………」奇怪了,她真的很不正常,從來沒看過她這麼多話過,我在想一定是有大事要發生了,因為太古怪了。

  「你吃是不吃?」她話鋒一轉兩眼直盯著我瞧,我二話不說只好拿起刀叉乖乖吃她拿來的愛心拼盤。

  「唷!你們在這哦!吃早餐也不會講一下,真是不夠意思。」小白突然在我們桌旁冒出來還真嚇人。

  不過這也代表小黃應該在附近覓食才對,果不其然,當我抬起頭就瞄到那傢伙正拿著盤子興高彩烈的大肆搜刮。

  「一塊坐吧。」我比了比身邊的空位示意他坐下。

  「不了,我和經理還有小黃坐另一邊了。」

  「好吧。」

  「你吃快一點啦!」小白才走開她便壓低了身子催促著我。

  「幹嘛?!」不明白她這是什麼意思。

  「快吃就對了啦,等一會兒再告訴你。」她訕訕笑著像打啞謎似的神情十分淘氣。

  我開始加快吃盤中的東西,說來也奇怪,我幹嘛這麼聽她的話啊?真搞不懂我在幹什麼……

  「什麼!?只有我們倆個人?這樣好嗎?」當我被她拉出飯店時才知道她今天只打算和我一塊出門去玩,這可嚇壞我了。

  「有什麼關係,昨天晚上你不在我也帶他們去逛過了,今天當然就該輪我們一起去玩了嘛。」

  「呃…這樣不好啦,林經理他們怎麼吃飯?萬一他們自己亂跑走丟就麻煩了,還是不要啦……」

  「安啦安啦!我早就安排好了,他們只要有錢,用比手劃腳的也行啦,昨天和他們出門就都演練過了,沒問題的啦!」

  「………」

  「走了啦!」她挽著我的手臂用力拉著。

  「喂!小力一點啦!」真是要命,看來今天無論如何是躲不掉了。

  筱玲說要去上野公園餵鴿子,我們便擠著地鐵到上野;說實在的,那些鴿子實在是很白目,有的鴿子因為小朋友餵食來不及,索性動嘴去搶食,把小朋友給嚇得哇哇大哭,真想告訴牠們,再亂來就通通捉起來送回台灣做烤乳鴿;不過想歸想,我還是被那一票鴿子給圍住,被啄了好幾下,最後把飼料一扔落荒而逃,筱玲倒是拿了相機笑翻了。

  下午她帶我去遊樂園玩,天啊!到現我才知道我的心肺功能似乎比以前差了,因為坐完雲霄飛車後居然心有餘悸的快軟腳;或許今天不是例假日,所以人潮沒那麼多,每一個設施倒是很快就排到了,另外我還發現一點,筱玲很會鬼叫,她會死命的抓著你,然後閉上眼大叫,而且叫得好淒厲,和她平日的氣質形象簡直是天壤之別。

  「告訴妳一個有關海盜船的笑話。」走下海盜船看著還飆著淚的她不免也興起逗逗她的念頭。

  「有一個女孩玩海盜船的時候嚇得哇哇怪叫,可是坐在她前面的婦人不但沒有害怕,還一直喊『衝啊!衝啊!』,事後小女孩問那個婦人怎麼那麼勇敢,一點都不害怕嗎?」

  「結果婦人說她怕的差點就要昏過去了,女孩問『那妳怎麼一直喊衝啊衝啊的?』,婦人這時有點不好意思的說,其實她是在喊她老公的名字啦,因為她老公的名字叫『昌仔』妳說好不好笑?」

  這下她的眼淚飆得更兇更多了。

  「拜託!哪有這麼爆笑的笑話,你亂掰的哦?」她一面擦著剛才被嚇出的淚又一面咯咯笑著。

  「在網路上看來的啦。」

  「真是受不了……」

  一整天我被她帶著到處跑,一下搭地鐵,一會兒還坐JR電車,甚至還到什麼寺廟之類的地方去拜拜,轉得我頭昏眼花的,不過倒是玩得很盡興,在回飯店的途中,我想起了晚上該去看桂香的事,所以我本想告訴她請她自己回去,不料她卻吵著要和我一同前往。

  「我是去探病又不是去玩,妳還是先回去吧。」

  「我不管!我要跟你去!」她急得跺腳耍賴。

  「呃…這樣吧,妳乖乖的先回去,晚一點我回去請妳吃消夜……」我開始用騙小孩的口吻哄她。

  「………」她只是嘟著小嘴不語。

  「真的嘛,我只是去看看桂香而已,然後回飯店就乖乖去找妳,這樣可以嗎?」

  「嗯…好吧,你別太晚回來哦。」

  「我保証一定不會太晚回來!」我舉起手做發誓狀惹得她笑出聲。

  看著她漸漸遠去的背影我吁了口氣,看看手錶都快六點半了,匆匆忙忙的擠進電車又展開了一趟趕路之旅。

  來到桂芬家按下電鈴後出來應門的竟然是桂香,這讓我有些意外。

  「怎麼是妳來開門?妳都好了哦?」我比了比妳大感不解的問。

  「茄~難道你以為我還要一直躺在床上啊?」她一臉的不屑倒真說中我的想法,我真的以為她到現在還得乖乖躺在床上的,不過很顯然的我大錯特錯了。

  「呃…沒有啦,我當然希望妳早點好起來呀。」

  「喂,進來吧,別站在門口淨說些五四三的。」

  「喔……」哇靠!我說的話叫五四三的?!

  進了屋我沒看到桂芬的身影,正覺得奇怪時她倒是先開口了。

  「不用找了啦,我姐今天不在家。」她逕自的往沙發一坐,然後用一種取笑別人的語調在消遺我似的。

  「妳姐不在!?」我楞了楞問。

  「嘴巴別張那麼開好不好?很難看的咧。」

  「………」這小鬼……

  「她今天要飛回台北,明天才會再飛回來。」

  這…這…怎麼不事先告訴我?那我今天豈不是白來了嗎?這真是倒了八輩子的楣了啦。

  「嘿嘿…別失望啦,有我這個大美女陪你不是也一樣很好嗎?」她對我挑挑眉訕笑著。

  「拜託妳好不好……讓我死了算了,我要妳這種小鬼陪我幹嘛?」

  「喂!什麼小鬼?!我今年都十八了耶!我阿公常說我這年紀都可以嫁人了說。」

  阿公?!嚇!那不正是我的董事長大人嗎?我差點都忘了她可是董事長的寶貝孫女,可是萬萬不能得罪的呀!

  「呃…話是不錯!不過妳在我眼裏還是小鬼就是了。」真糟糕,心口就是沒辦法協調一致,脫口就說實話。

  唉!人要是太老實就真是一件糟糕透頂的事了……

  「哼~我叫我姐別理你,我也不會把姐昨天要我轉告你的話告訴你了。」她靠在沙發上一付老神在在的樣子,然後撥弄起頭髮來。

  「妳姐有話要告訴我哦?呃…桂香…妳最好了,告訴我好不好?」我趕緊坐到她旁邊輕聲細語的拜託她。

  「行啊!我先問你,我是小鬼嗎?」她瞄了我一眼笑著問。

  「小鬼?怎麼會有人說你是小鬼咧?妳都十八歲了耶,長得亭亭玉立,是個美麗的俏佳人,怎麼可能是個小鬼。」

  我開始覺得自己有些噁心,怎麼講得出這些話來?要是在公司我也能這樣諂媚阿腴肯定現在不止是副理了吧;不過我得自我催眠,我這樣做都是不得已的,請上帝原諒我吧!

  「哈哈哈~你們男人在追女人的時候真的好好玩耶。」她居然拍著大腿大笑。

  「………」這下真讓我無言以對。

  「好吧,我告訴你好了。」

  「嗯,請說。」我全神貫注的傾著身子準備聆聽。

  「我要講囉。」

  「請講…..」

  「你準備好了嗎?」

  「好了好了,我洗耳恭聽……」

  「真的要說囉。」她眨了眨眼說。

  「妳到底說不說啊?……」她吊足了我的胃口,讓我急得團團轉。

  「好啦,不逗你了,我姐說…要你好好照顧我……」

  「然後呢?」

  「沒然後了呀!」

  「就這樣?!」

  「對啊!我姐就只有說這樣嘛。」

  「我還以為妳姐說了什麼重要的事咧,結果居然……」靠在椅背上我差點沒氣昏過去。

  「呵呵!你以為我姐會留什麼話給你?」

  「沒…沒什麼…」想從我口裏套出話來?門都沒有。

  「我肚子餓了,你要帶我去吃飯。」

  我看了看錶,都七點半了,也難怪這個小鬼頭會喊餓。

  「好吧,我們去吃飯吧。」

  「好耶!」她從沙發跳了起來,像個孩童般的露出天真的笑容。

  「喂!別忘了帶藥哦。」

  「知道了啦!」她飛也似的衝回房,不一會兒便披了件外套出來。

  當我們坐下開始用餐時,才發現這小妮子真的餓壞了,狼吞虎嚥的饞樣令人忍不住發噱。

  「吃慢點,又沒人和妳搶。」我好氣又好笑的說。

  「人家肚子餓嘛。」她丟了句話向我抗議,然後又把頭埋在碗裏似的繼續打拼。

  「隨妳啦,別噎著就好……」

  好不容易可餵飽了這頭小豬,自己也吃得挺撐的,走在路上覺得有些難過呢。

  「我想喝咖啡。」她突如其來的蹦到我身邊攙著我的手,嚇了我一跳。

  「妳不是才吃飽嗎?」

  「吃是吃飽了,但是現在口渴了嘛,請我喝杯咖啡你會少一塊肉哦?」她倒反過頭來調侃我。

  「妳毛病還真不少……」

  「你不請我喝咖啡,那我要告訴姐姐你沒好好照顧我喔。」嚇!這算得上是恐嚇嗎?

  「好啦好啦,請妳啦!……」

  和一個十八歲的黃毛ㄚ頭在這麼冷的天氣壓馬路,想到真是嘔死了,這真是有夠無聊的事情,偏偏這個小鬼卻像是心情很好的樣子,拉著我還唱起歌來,走路也不好好走,蹦蹦跳跳的像兔子一樣,不知道她是不是中了彩卷?不然有什麼事值得她高興成這樣?

  「妳小心一點好嗎?走路走這個樣子,別人看了還以為妳踩到狗大便咧。」

  「什麼踩到狗大便?真是說話沒氣質兼沒水準,我詛咒你才便便便不出來咧。」她先是呆呆得看了我一眼,然後不加思索揮著拳頭對我說話,那小辣椒的天性仍然表露無遺。

  「喔…喔…妳這樣講會不會更沒氣質啊?……」我搖著食指反將她一軍,想跟我鬥?小鬼妳還早咧!

  「還不都是你害的!……」她居然動手捏了我一把。痛!好痛!接下來不敢再說什麼了。

  「這咖啡好香耶。」當熱咖啡散發出陣陣的香氣時,她吸了一口氣讚嘆的說。

  「咖啡不光是用聞的,也要用喝的來品嚐它的口感,試看看吧。」

  「嗯……」她啜了口淺嚐著,然後頻頻稱好,我想她大概一定很少喝咖啡的。

  「鍾大哥…你很喜歡我姐姐對不對?」她沒頭沒腦的迸出這話,讓我不免有些錯愕。

  「呃…是有那麼一點啦……」不曉得她會問這個,根本沒有半點心理準備,我支支吾吾的承認了。

  「可是我也很喜歡你耶……」她低著頭輕輕淡淡的說,但我卻像是手指頭被利針給刺了一下,整個人怔震住了。

  「妳說什麼?」我的手舉著咖啡杯還僵在半空中。

  「你在幹嘛?……」她瞪了瞪杏眼不明究理的呆呆望著我。

  「妳說…妳喜歡我?……」好不容易把話給再問了一次,心情卻是緊張的不得了。

  「我喜歡你?…厚!你想到哪去了?我的喜歡和你想的不一樣啦,色狼……」她羞得臉一紅嬌嗔著。

  「那是?……」我硬著頭皮又往下問,事情不弄清楚總是不好的。

  「我只是喜歡你像自己的大哥一樣啦。」她露出一絲羞怯的笑容。

  聽她這麼一說我放心不少,想想自己夾在桂芬和筱玲之間就夠我頭痛的,萬一還有一個桂香來攪和那豈不要天翻地覆?

  幸好這只是我自己想多了。

  「嚇死我了!」我拍拍胸口故意裝出一付驚魂未定的樣子。

  「去~」

  「哈哈~」我笑了笑喝了口咖啡。

  「我問你喔,昨天你和姐姐是不是有怎麼樣了啊?」她側眼看著我一臉鬼靈精怪似的探詢著。

  「咳…咳…」一時之間我被咖啡給嗆到了。

  「沒什麼…沒什麼…」我一手摀著嘴咳著,一手猛搖著要她別亂猜測。

  「是嗎?不然我怎麼好像看到我姐在門口對一個男人獻吻呢?還是我看走眼了不成?」她托著腮幫子咯咯笑著。

  「妳都看到囉?」這下可好,原來被她捉包了。

  「我才醒過來就找不到姐姐,然後從窗戶看下去就看到姐姐衝出去親了你一下,接下來呢就是看到兩個傻瓜隔著圍牆喊話。」

  「噢…妳看得那麼清楚哦?!」沒想到她醒得還真不是時候,最精彩的部份全被她看光了。

  她只是點著頭笑著,一雙大眼後頭不是藏著什麼意圖,讓人如墜入五里霧中捉不著邊際的惶恐,她到底講這些話要幹嘛?

  「我覺得姐姐好幸福,能有一個像你這樣的男人對她好……」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只能猛喝口咖啡壓壓驚。

  「答應我…一定要好好對姐姐……」收起了一臉的稚氣,難得見她如此正經的神情,不知不覺似乎也被她牽引著,不敢開她玩笑,我也一臉正色的回答她:「妳放心,我會的。」

  「能聽到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

  「妳怎麼講話講得那麼奇怪啊?」

  「沒什麼…我想回家了……」她又輕嚐了一口咖啡然後向我表示。

  「好……」雖然我有滿腹的疑問,此時也不好說什麼,還開她玩笑,我也一臉正色的回答她:「妳放心,我會的。」

  她突然變得好安靜,不似方才來時那麼活蹦亂跳的,倒像是有著千斤思緒緊壓肩頭,讓她如此沉重;一路上我考慮著該不該開口,但幾次話到嘴邊又給吞了下去,女人的心思我搞不懂,只知道這樣肯定不是件好事。

  「謝謝你今天的招待。」她轉過身對我鞠了個九十度的禮。

  「不用客氣啦…妳好好休息吧,我回去了。」見她開了門,我站在門外向她道別。

  「嗯,晚安了。」

  「晚安。」

  「鍾大哥……」

  「什麼?」走沒幾步路我又被她給叫停了腳。

  「謝謝你昨天救了我……」她又一次的向我行禮。

  「妳這個傻瓜,沒什麼的啦,我回去囉。」被她這麼一謝我倒不好意思,乾笑了兩聲然後想快快逃走。

  「鍾大哥……」

  哇咧!這個小鬼頭怎麼那麼煩人啊!?一直叫我幹嘛啦!害我走沒兩步路又給叫住。

  「又怎麼了?!」我耐著性子說,我想我臉上八成快多了幾條青筋浮現出來了。

  「其實我騙了你……」

  「騙了我?騙了我什麼?」

  「我騙你說我喜歡你像大哥一樣,其實不是那樣的……我是真的喜歡你……」

  「這怎麼可能?」

  真該死!這是怎麼一回事,我差點沒當場昏倒,好歹她很有可能成為我的小姨子的,怎麼會喜歡上我?這樣我怎麼對得起她的姐姐桂芬呢?況且她才十八歲,我整整大了她十歲耶,她是不是昨天病得神智不清才胡言亂語的呀?

  「怎麼不可能?因為你昨天為了我幾乎都可以不要自己的命了,我為什麼不可能愛上你?」

  「因為我喜歡的人是妳姐姐啊!妳當然不能喜歡我。」我毫不豫猶的脫口而出。

  「拜託你好不好?這是什麼時代了,還來這一套,姐姐喜歡的人我就不能喜歡嗎?連續劇裏不是也經常演一對兄弟愛上同一個女人,或是同一對姐妹愛上同一個男人啊,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

  才說她剛才安安靜靜的沉重,這會兒又開始兇悍得嚇人,雖不至令人退避三舍,但亦不遠矣。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

  「你別臭美了,我話又還沒說完,我是說那只是我昨夜的想法而已,到剛才我已經想通了,我想你並不適合當我的老公。」

  「……」這是什麼世界,現在的小孩子的愛情感怎麼那麼奇怪啊?

  「不過呢…當我姐夫還可以接受……」她突然對我嬉皮笑臉起來,真是罵也不是不罵也不是。

  「妳這小鬼……」

  「總之呢,我會幫你追我姐姐的,放心吧,未來的姐夫。」

  她居然挖苦我,不過心裏還挺樂的就是了,姐夫?嗯…這個稱謂不錯,我還蠻喜歡的……

  「呃…好了啦,天氣很冷,妳快點進去休息了吧……」

  「嗯,拜拜囉。」

  呼~終於擺脫她了,真是快被她搞瘋掉,現在最想做的事就是趕快回到飯店,然後洗個熱水澡好好的睡他一覺到天亮。

  趕回飯店都快十點半了,真沒想到和桂香那個瘋頭攪和了那麼久,連明天開會要看的東西我都還沒碰,真是麻煩大了,但沒料到回到房間才發現,原來還有一個大麻煩在等著我。

  「妳怎麼會在我房裏?」見到筱玲時我還以為自己走錯了房間,但我又看了一眼門號確認是我的的房間沒錯時,除了錯愕之外大概就剩下驚訝了。

  「等你回來請我宵夜呀,你忘囉?」

  「我是問妳怎麼會在我房裏……」我顧左右言他想分散她的注意力,等會兒就裝迷糊佯稱不記得那回事。

  「還不簡單,就說你忘了拿東西,叫服務生上來開門就好了。」

  她一臉笑嘻嘻不當一回事的輕鬆倒讓我覺得很恐怖,萬一我睡著了她是不是也可以如法泡製摸進我的房裏?這豈不是太沒保障了?

  「你在發什麼呆啊?快走了啦!我等你等得好久了耶。」

  她挽著我就往外走。

「筱…筱玲…已經很晚了耶…明天…明天再……」我柔情抵抗著她的堅持,但好像不太有用,因為她更大力的拖著我。

  「不管不管!你答應我的,不能黃牛!」

  「………」我啞口無言,因為我總不能自打嘴巴吧。

  明明東京的店家都是很早打烊的,唯獨居酒屋還像是剛開市般的熱烙,人聲鼎沸的盛況絕不下於台灣夜市賣薑母鴨的店;幾杯酒下了肚,整個人暖和了起來,要命的是明明就還很飽還拼了命的吃吃喝喝,胃真的快受不了了。

  好不容易她吃飽喝足了,話也說了好多好多,只是我都把話當成馬耳東風,一邊進一邊就出,沒一句記得的,熬到回房,我癱在床上連澡都沒洗就昏昏睡著了。

  記得才躺下,怎麼就聽到急促的敲門聲?!

  「快點快點!快點起床,去吃早餐囉!」我門才一開,就看到一付元氣十足的筱玲在門外呼喊著。

  「妳怎麼那麼有精神啊?」我打了個哈欠,還擠出了兩滴淚油。

  「你怎麼了?難道你昨天就穿這樣睡覺哦?」她打量著我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嗯……」

  「那你要不要和我們一塊去吃早餐?」她低聲看了一下左右,我才發現她後頭站著的那三個人。

那對狗兄弟和林經理沖著我笑,然後林經理揮揮手說算了算了,叫我早餐不用吃了,多睡一下好了。

  「行哥,那待會兒見囉。」小白露出牙來向我揮揮手,然後一群人揚長而去,留下茫然的我。

  高級飯店的早餐耶!不吃多可惜!?

  這是我一回神的第一個念頭,想著立刻開始展開行動。

  脫下衣服,跳進浴室,洗臉、刷牙、洗頭、洗澡同一時間一起進行,四分鐘不多不少,跳出浴缸,換新內衣、內褲、新襯衫,領帶沿用昨天的,西裝還是同一套,刮鬍子、梳梳頭、換新襪、套上鞋子往外衝。

  佩服!佩服自己又創新記錄!才花了九分五十秒哩!

  「行哥!?…咳…咳…」當小黃看到我的出現時,他才喝了進去的鮮奶不由自主的由嘴角溢了出來。

  「幹嘛嚇成這個德性?見鬼囉?」我老實不客氣的往他旁邊擠了擠坐下來。

  「你太神了吧!動作那麼快?」他收了收臉上的驚訝,拿著餐巾擦了擦嘴。

  「嘿嘿…我怎麼可以錯過好康的咧。」

  另外三個人端著盤子回來,也是一臉的慘狀,好像見了鬼似的,林經理還笑我吃飯跑第一。

  不知道是不是早餐吃的太飽,坐在板川的會議室就一直想睡覺,瞌睡蟲怎麼趕也趕不走一直繞在我的頭上,眼皮總是不由自主的向下垂,好不容易才把日後的行程都給敲定下來,晚上澤田部長請大家吃飯,不過這次可不是去上回的兔女郎高級餐廳,這可讓小白和小黃大感不悅,在回飯店的路上沿路咒罵著,真是無可救藥的一對寶兄寶弟。

  夜晚的東京很美,尤其是帶著微醺走在冷風中,呼出來的氣像一糰糰的白霧,氣溫雖然低,但心裏頭卻是暖烘烘的,因為走著走著我想起了桂芬,不知道她現在在幹嘛?睡了嗎?是在東京還是台北呢?

  不管她在哪,我的心都因為她而變得溫暖了……

  午夜時分的相思總是讓人寂寞難耐……

  點了支煙我盯著話機猶豫著該不該打電話給她,桌上的煙灰缸裏有著幾根煙屁股,一小杯的烈酒把喉嚨燙得酌熱不堪,而思緒卻始終清醒的在空中打轉著,怎麼今天這般掛念她到如此地步,自己都很驚訝,坦白講實在不喜歡這個樣子,患得患失的感覺讓我恐懼不已,難道說是因為從未談過戀愛的我遇上了屬於自己的天使而毫不自覺的失常嗎?!

  腦子亂了,但仍舊抱著一試的心情打了那個電話號碼。

  「哇!這麼晚了怎麼會打電話過來?」呃…太失望了,居然是桂香接的。

  「沒什麼啦,只是打個電話問看看妳今天過的好不好?」我言不由衷的說。

  「麥擱假啊啦!還不是想問姐姐在不在家對吧?」

  「哈哈哈~妳真聰明。」

  「你等一下啦!」

  當電話出現桂芬的聲音時,我發現自己的嘴角不自覺的輕揚著,不想說話,只想靜靜的聽她的聲音。

  「你怎麼不說話?」

  「因為我只想聽妳的聲音……」我淡淡的說。

  「………」

  「妳等我,我去找妳!」我突然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不要了啦,已經那麼晚了,明天…明天你再來好了…」

  她越說越小聲,好像怕別人聽到一樣。

  「好!那我明天下班以後就去找妳。」

  「嗯…那我要去睡了……」她語帶羞澀的說。

  「那明天見……」

  掛上電話我帶著笑意安安穩穩的睡了一個好覺,因為明天就可以和桂芬見面了。

  日子開始忙了起來,白天在板川工作,晚上只要不是加班討論事情就是盡可能的跑去和桂芬見面,當然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因為要避開筱玲又得支開桂香,這真是太難了,以致於一週可能最多最多只有一天可以和桂芬獨處。

  「你過的還好吧?」阿香在話筒的另一頭問。

  「還好啦,除了日本話聽不太懂之外,其他倒還可以。」

  「你怎麼會想到打電話給我?想我了啊?」她挖苦著我。

  「是啊!有點想台北,天天吃日本料理吃到有點怕了,還是台北的東西比較多也比較好吃,至於妳嘛,嘿嘿,當然是很想妳囉。」說到阿香,我好像還沒離開過她那麼久,還真的很想她呢。

  「豬八戒!想我不會回來看我哦?」

  「我是想回去看妳啊,可是怕太忙走不開。」我佯稱著,其實是不捨得離開桂芬。

  「是嗎?來這套,用屁股去想也知道你是不想離開那個空姐才對吧,什麼工作很忙,根本就是藉口。」

  「哇靠,妳是算命的哦?怎麼那麼厲害,一下就猜中了。」果然不愧是阿香,一下子就能猜中我在想什麼。

  「哼~你那個腦袋裏打什麼鬼主意我還會不清楚嗎?」

  「好啦,算妳行,對了,近來公司裏狀況還好吧?」

  「還好啦,除了老總沒事就像瘋子又叫又跳罵業務部業績不夠之外,其他的都還過的去啦。」

  「哦,那還好我不在台北,不然沒事一定會被掃到風颱尾。」

  「好了好了,我不說了,我要下班了。」

  「那好吧,不耽誤妳約會了,拜拜囉。」

  「約你個頭啦!那個豬頭出差去了。」她語氣略帶氣憤的說。

  「哈哈!他也出差哦,真是不巧。」我拿著話筒仰天一陣長笑。

  「哼…你姶我記住…不理你了啦,我要走了…」

  「好啦好啦,妳下班去吧,拜拜囉。」

  「嗯,拜拜。」

  離開公用電話亭我點了支煙,時間是六點十三分,桂芬還沒出現,大概女孩子都是這樣的,總是會晚那麼一點點到,這也還好,我比較擔心的是桂香那個超亮電燈泡會不會跟著來,這才是讓我最頭痛的事,不過看來我的擔心是多餘的,因為我遠遠看到她和桂芬一塊出現在街角了,唉……

  「鍾大哥,我們來囉!」桂香活像隻兔子蹦到我跟前,還對我用撒嬌的口吻說話,桂芬則是對我露出淺淺的微笑。

  她這個姐姐做的沒話說,挺會照顧妹妹的,只是苦了我囉。

  「喂!你耍什麼酷啊?和你講話都不理人哦?」桂香氣呼呼的搥了我胸口一拳。

  「妳那麼大力幹嘛?會痛耶。」我揉了揉被她搥到的地方,沒想到這小妮子這麼心狠心辣,出手這麼重。

  「哼!活該!誰叫你不理我?」她得意的說。

  「桂芬,妳妹妹怎麼那麼兇啊?我看她以後要找到男朋友可不容易,因為都會被她打個半死。」

  「喂喂喂~你在說什麼啊?」她氣得追著我,而我則是繞著桂芬跑給她追,桂芬都快笑彎了腰。

  「夠了夠了,你們倆個鬧夠了沒啊?」桂芬跟著我們團團轉著。

  「累死我了,不追了。」桂芬大口喘著直喊累,然後又說要跟同學去看電影,不想當電燈泡,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咧。

  「真的嗎?」我把她給拉到一旁低聲的問,怕這小鬼是不是在打什麼壞主意。

  「對啊,當然是真的。」

  「少來了,妳是不是有什麼陰謀?不然那有這麼好的事?」我用手捏了捏她的鼻子斜眼看著她。

  「嘿嘿…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我就不客氣囉,給我三仟元吧,我好和同學去逛街,如何?」她對我笑瞇了眼,一付黃鼠狼給雞拜年的模樣。

  「啊妳這是在勒索哦?」我瞪大了眼問。

  「要不要隨便你囉。」

  「呃…好吧……」我乖乖的拿出三張大鈔給她。

  「姐!我走囉。」她從我手上掠走了錢,一個轉身便向桂芬揮著手跑了。

  「別玩得太晚了。」桂芬走向前二步向她叮嚀著。

  「知道了啦!」她回過頭應著。

  桂芬看了我一眼笑了笑,神情有些奇怪,讓人搞不清楚她這是什麼意思。

  「妳幹嘛這樣對我笑?」

  「我是笑你好像也是拿她沒轍。」

  「是啊!她比妳皮多了。」我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說。

  「我?我哪有皮啊?」她嬌嗔道。

  她有些羞紅的臉映著月光顯得更加的動人,不自覺的我的手把她握的更緊了些。

  「你太大力了……」她把手抽了回去。

  「啊…對不起……」我一時之間竟無措的不知道要把手放在哪才好。

  「握女孩子的手輕輕的就可以,太粗魯可是會把人給嚇跑的哦。」她把手重新交到我的掌心裏,挑了挑眉俏皮的說。

  我除了對她笑一笑,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夜色很美,在吃過飯的夜晚,我們併肩走在東京灣旁,冷冷的海風帶著鹹鹹的味道迎面而來,吹拂過她的長髮,她時而揚了揚頭讓髮絲飄逸著,雖然我們都沒說話,但握著她的手似乎能傳達彼此的心意,她的一個眼神和一個微笑像是一股強而有力的鼓勵,在引誘我慢慢走入她的溫柔,而我像是一個貪杯的醉客,深深沉浸其中……

  「好像好晚了,我該回家了。」在長時間的沈默後,她打破了夜的寧靜。

  「我送妳回去……」縱然心裏有一百個不願意,但我明白她仍是掛念著桂香,我聳了聳肩低聲說。

  「對不起……」若許是我失落的表情觸動她的歉意,她不好意思的向我苦笑。

  「沒事的,不必對我說對不起。」我搖了搖頭,不許她這麼說。

  「你真好…謝謝你……」

  緊握著她的手凝望著她,在我的眼中她像是一朵嬌羞的百合花,沒有那種驚豔,卻清新脫俗的讓人怦然心動,她是我至今唯一動心的女子,也是我日夜牽絆的人,我不知道愛情到底有什麼樣的魔力,總讓墜入愛河中的人像瘋子一般,而今我似乎開始明白了。

  「你…怎麼這樣盯著人看……」她低著頭囁嚅道。

  「妳知不知道妳真的很美……」

  「哼~你好壞,一點都不正經,老說一些甜言蜜語。」她對我皺了皺鼻子,故意裝出生氣的樣子。

  「誰說我不正經了?我可是很正經的耶。」

  「誰知道?說不定你對一堆女人都說過呢。」她一付不相信我的口吻說道。

  「除了對妳我還能對誰甜言蜜語呢?」我伸出手一把摟著她的腰讓她更靠近我了些,這個動作似乎讓她有些吃驚,她發出一聲驚呼。

  「你……」她張大了眼看著我。

  她的眼眸離得我好近好近,在她瞳孔中我看到不安,也看到一些猶豫,更有著一絲的悸動,而這些五味雜陳的滋味也正同樣的在我心中不斷的翻湧不怠。

  「閉上妳的眼……」

  我想要突破我們之間的曖昧,我知道,只要我親吻了她,她便會成為我真正的戀人,而不再單單只是令我朝思暮想的女孩而已。

  「………」她羞澀的點了點頭閉上了眼。

  我緊張的手在發抖,心跳也跟著不斷的急速攀升,血壓這時肯定是高過一百八的。

  我發現她的唇在顫抖著,她大概和我一樣緊張吧。

  深呼了一口氣,我鼓起勇氣準備輕扣她緊閉的朱唇……

  「對不起…我還沒準備好……」就在我離她的唇不到五公分的地方她卻退怯了。

  「呃…沒關係…沒關係…」覺得自己也處在窘態之下,我急忙搖著手要她別在意。

  「……」她一臉的尷尬禁聲沒回話,而我也不敢多問什麼。

  「我送妳回家吧。」

  「嗯……」她低頭輕答。

  我們又是一陣沉默,但是我們的手仍是緊緊握著的,依然是有一股淡淡的暖意流過心頭,我心中安慰自己別擔心,下次總會成功的,不急不急……

  搭著地鐵回到池袋,在人來人往的地下商店街中,我踱步暗忖著剛才的情景;她為什麼會逃避?是因為我的笨拙行逕?還是我不能讓她理解我的情感?不能說自己真的可以完全不把這當一回事,畢竟我不是真的那麼灑脫呀。

  「喂,你在想什麼?」忽然肩頭被人拍了一下,我回過頭才發現原來是筱玲。

  「沒…沒什麼…」我假裝若無其事的樣子回答她,不想讓她發覺我有任何的異狀。

  「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你真的很不會撒謊?」

  「呃…好像沒有…」

  「看你那個樣子,說沒事要騙誰啊?」

  「………」

  「發什麼呆啦!不會幫我拿東西哦?」她說著便把大包小包的東西往我身上塞,一下子我的手就掛滿了她的戰利品。

  若要說到敗家,我看筱玲穩稱得上是超級敗家女,而且是當之無愧的,只是有一點我搞不太懂,為什麼她每次去血拼我就得當那可憐的驢子幫她馱行李咧?

  「這干我什麼事?」我拎著大包小包步伐踉蹌的活像喝醉酒的人。

  「能為美女服務可是你天大的榮幸耶,況且還是一個很愛你的大美女呢。」她說完不待我有機會開口便雙手捧著我的臉,踮起了腳送上一個香吻。

  我來不及反應,也來不及拒絕,更來不及抵抗,而她卻在迅雷不及掩耳的狀況下,就這麼輕易攻佔下我的嘴唇……

  「妳……」對於她的舉動除了驚訝之外,實在找不到一句適切的形容詞來表達我的心情。

  「嘻嘻~」她調皮的像個孩子似的挽著我的臂膀笑著。

  「………」我杵在地表之上像個傻瓜呆呆的看著她。

  「走了走了,我們回飯店了吧。」她笑的十分燦爛,像朵盛開的花朵一般嬌艷。

  對我而言,她無端的闖進了我的生活,沒由的青睞讓人無福消受,也許對她而言,這是一場賭局,但對我來說卻是一場災難,她不自知的陷入泥沼也同樣讓我苦不堪言啊。

  走進飯店大廳沒兩步路,小白小黃正好從電梯走出來,一見到我們臉色有些詭異,像是有什麼難言之隱的樣子,尤其是小黃,盡對我使眼色,不知道在搞什麼把戲。

  「怎麼?見鬼啦!?」

  「這…這…沒事沒事…你自己多保重…」小黃看了筱玲一眼,丟下了句莫名其妙的話便推了推小白,倆人一溜煙似的跑得老遠。

  「他們在幹嘛?」筱玲也被弄胡塗了。

  我也被這對狗兄弟給弄得一頭霧水,哪曉得這是怎麼一回事?只能聳了聳肩表示自己也搞不清他們是哪根筋不對勁了。

  但是當等我們上了樓,在電梯門一打開的那一霎那,我明白了,我完全明白小白小黃的意思了……

  「妳怎麼會在這?!」

  筱玲像是被眼前的人給嚇了一大跳,而我也好不到哪去,手不由的一鬆,大包小包的東西頓時散落到地上來。

  「要妳管哦!」她對筱玲冷冷一笑的說,而目光卻是掃向我來。

  「阿…阿…阿香?!妳怎麼來了?」我的下巴有點不聽使喚似的結巴著,尤其是被她銳利的眼神掃中,更是令我驚駭萬分。

  「怎麼來?廢話!當然是坐飛機來的啊!難道我會從台灣游泳過來嗎?」她一手叉著腰一手指著我,我想她大概是等我很久了,不然火氣不會那麼大。

  我連忙把散落地上的東西給拾起來一股腦的塞還給筱玲:「妳先回房去…」

  「可是我…」我不待她開口便催著她快回房:「別可是了,快點先回去吧。」

  「哼~」當她經過阿香身邊時還斜眼瞪了她一眼。

  她大力的甩上房門碰的一聲讓人心頭跟著震了一下,接下來我第一個念頭就是我完蛋了。

  「不錯嘛,沒想到你和她進展的很快嘛,還會幫她拿東西,真體貼呢。」她揚起一邊的嘴角冷冷笑著,那樣子讓打從心底感到一陣恐懼。

  「沒有啦,只是順路遇上幫她而已,妳別想太多。」

  「我想太多?那你可不可以交待一下你嘴巴上的口紅是怎麼一回事?我不是告訴過你離她遠一點的嗎?」她板起臉正色的問。

  「口紅?!…」我摸了摸自己的嘴,望著沾紅的手指楞了楞。

  哎呀!真是該死!

  這個筱玲,我真的會被妳給害慘了!……

  「不是…不是妳想的那樣…你聽我解釋……」我急了慌了,卻不知該怎麼樣才可以講個清楚。

  「放心,我不會錯殺你的,就算是死刑犯在定罪前也有上訴的機會,我會『好好的』聽你解釋的。」她咬著牙加強語氣不由的讓我嚥了口口水。

  「還不開門?你還要叫我站多久啊?」

  「喔……」我連忙打開房門幫她把行李給拿進房內。

  「妳怎麼會來呀?」

  放下行李,我忍不住好奇的問;因為阿香總不會沒事特別跑來日本看我吧,只是事前連個電話都不通知一聲,叫人頗費疑猜。

  「因為老總叫我拿東西給你的。」她蹲下身開始翻起行李,把一個密封的牛皮紙袋交給了我,上頭還寫了兩個大大的字-密件。

  那文件不外乎是一些和板川的合作協議書及相關的附件資料,我翻閱了一會兒便收起來了。

  「喂~你還沒解釋耶。」

  「解釋什麼?」我不解的看著她。

  「你嘴上的口紅是怎麼回事?」

  哇!女人真可怕,怎麼這點雞毛蒜皮的事都記得一清二楚啊?

  在阿香面前實在沒得隱瞞什麼,我只好一五一十的把來到日本之後的狀況交待清楚,不過說到桂芬的部份我則是去頭去尾的輕描淡寫一語帶過。

  「你是瘋了哦?居然抱著小妹妹去馬路上撞車?!」她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我當時也沒想到那麼多嘛……」我囁嚅說。

  「你說!該不會你追人家姐姐還想順便收人家妹妹做小妾吧?」

  「妳想到哪去了啊?還小妾咧……」我聽了差點沒從床邊摔下來,這個死阿香不知腦子裏裝的是什麼?不然怎麼盡想些有的沒的。

  「反正你一定是居心不良!」她篤定的口氣把我形容的和一匹色狼沒兩樣。

  「喂!別亂扣帽子啊!」我抗議道。

  「好了,別鬼叫鬼叫的了,我問你,你打算怎麼辦?一個像是橡皮糖一樣的黏著你,一個是你很喜歡卻還在起步的階段,你要怎麼做?」她收了收方才的胡鬧的神情,正經的坐在椅子上看著我。

  她的問題正中我的要害,我有些茫然,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我低著頭好一會兒,無奈的點著了枝煙深深的吸了口,頓時房內充斥著濃濃的白霧和嗆人的氣味,這或許就是答案吧。

  「唉~看你這個樣子問了也是白問。」

  看著她靠在椅子上苦笑,我也只好陪她苦笑著。

  「妳住幾號房?」不想在這個問題上打轉,索性轉移話題,免得自己太尷尬。

  「什麼幾號房?」她眨了眨眼楞了楞。

  「小姐…妳千萬別說妳沒訂房哦……」我瞪大了眼。

  「我當然有訂房呀!」還好,真是嚇死我了。

  「不過…沒單人房就是了,所以就沒訂了……」她頓了頓接著說。

  「哇咧!……」這個回答害我差點沒被煙給嗆到,這個女人……

  「啊現在怎麼辦?」我把煙給熄了,緊張的問。

  「怎麼辦?當然是住你這囉,不然這麼冷的天難到要叫我睡馬路?真是神經。」她挑了挑眉一付理所當然的樣子,然後便脫下高跟鞋開始打理她大包小包的行頭。

  呃…我坐在床邊呆呆的看著她動作,直到她進去浴室洗澡為止。

  夜裏,大概是因為睡在沙發上太久了,脖子實在不太舒服讓我醒了過來,當我坐起身來時便發現她屈著膝坐在床頭看著我,而她的眼正泛紅著。

  「怎麼了?想家啊?」我笑了笑逗她。

  「沒有…」

  「怎麼哭了呢?」我跳上床坐在她的身邊。

  她挪了挪身子空出一點位置讓我坐下,她把被子分了點給我。

  「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覺得愛情的背後是什麼?」她沒理會我的問題,抬著頭問我一個我從來沒想過的問題。

  「愛情的背後?…呃…我不知道…」我搖了搖頭。

  「………」

  「那妳覺得愛情的背後會是什麼?」

  她收回望著我的眼神,把頭放在被窩隆起的膝蓋上,用著輕輕淡淡又顯得幽幽弱弱的語氣說:「是一個人的孤寂……」她的話深深憾動我的心。

  阿香在我眼裏始終都是堅強的女人,即使是失去了偉賢的那一年,我都沒感覺到她如此的悲哀過,如今她的話裏隱含著哀怨,也透露出許多的無奈,到底是誰可以讓她如此不堪?是那個讓她暗戀許久的豬頭男人嗎?好小子!竟然敢讓阿香這樣傷心,讓我遇到我非好好的教訓他不可!

  「是不是那個豬頭惹妳傷心啊?」

  「………」我吃驚的看著我,先是搖了搖頭,然後又點了點頭。

  「妳又點頭又搖頭的我都看不懂了,到底是還不是?」

  「………」這下她不點頭也不搖頭,只是盯著我看。

  「怎麼不說話?」

  「我要睡了……」她身子一沉拉了被就往頭上蓋。

  「阿香妳還沒告訴我耶。」我拉了拉她,不料她卻轉過身去。

  「別問了啦,快睡覺。」

  「告訴我嘛!」我發揮追根究底的精神,拼命的搖她。

  「囉嗦!」沒料到這個女人那麼狠心,居然一腳把我給踹下了床,更不幸的是我的頭剛好撞上了牆。

  「哇!好痛!」我頓時熱淚盈眶。

  「活該!誰叫你那麼煩人,不理你了!」她只看了我一眼,真的只有一眼,就反過身繼續睡覺了。

  無奈只能爬回我的沙發乖乖睡覺了,我想阿香大概只會來個幾天就會回去的,不過要睡沙發實在太累,明天還是問一下筱玲好了,看看公司租的房子什麼時候可以搬進去。

  天才剛亮我就被阿香弄出的聲響給吵醒了,不過七點而已,這個女人那麼早起幹嘛啊?我揉著眼還渾沌著。

  她哼著歌在我面前走過來又走過去,一下子進了浴室,一下子又出來翻她的旅行箱,就這樣進進出出不下十次,搞什麼東西嘛!

  「妳可不可以不要在我面前晃來晃去的呀?這樣我怎麼睡覺啊?」

  「要不是你在偷窺我,你怎麼知道我在晃來晃去的?」

  耶?!有沒有搞錯啊?她居然這樣反將我一軍。

  「大小姐,妳起來也就算了,還唱著歌,妳當我是木頭人哦?」我沒氣的說,還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她眼珠子轉了一圈,然後對我笑著:「你本來就是個木頭人OK?」

  啥?這是什麼意思啊?!

  「你不用上班囉?我今天還得和一個住在東京的朋友見面,快起來吧。」她朝了我屁股用力拍了一下。

  「噢嗚~妳…妳打那麼大力做什麼?很痛耶。」我一手撫著屁股整個人頓時清醒過來。

  「看來你醒了嘛。」

  「妳這傢伙。」我一把跳上前去用手搔她的癢。

  「要死啦你!」

  「別…別再…弄我了…」她語帶寒顫似的向我討饒。

  「看我的厲害!」

  她一邊退後一邊企圖抵擋我的攻擊,可是我可不是省油的燈,當然得窮追不捨,誰叫她敢打我屁股。

  「別…別再…」她臉上一絲絲恐懼的神情讓我忍不住笑出聲。

  「嘿嘿嘿…哇!」

  正當我沾沾自喜時,突然一陣天玄地轉然後眼冒金星,頭上傳來麻麻的疼痛,這女人竟然給我一記過肩摔!?太過份了!

  「妳…妳…好狠啊!」

  我坐在地板上哀怨的看著她,同時看了看那面牆,好像和昨天撞到的位置一模一樣啊?

  「死好!叫你住手你不聽,就怪不得我囉!」她瞇著眼對我假假的笑著,我才發現她睡衣被我給扯破了,肩膀露出了一大半她還不自知。

  砰的一聲!我正想叫她去換衣服,不料門就被打開了,阿香這女人怎麼搞的,連門都沒關好?

  「你們……」進來的不是別人,正是筱玲,她吃驚的望著床下的我,以及衣衫不整的阿香楞在原地。

  「呃…筱玲…別誤會…事情不是妳想的那樣……」我倏然站起連忙搖著手解釋。

  「我們怎麼樣啊?」該死的阿香一手摟著我的肩,硬把臉貼在我的面頰,分明是故意要激怒她。

  筱玲只是漲紅的臉氣呼呼的調頭就走,不料她才走到門口就又撞上了另一個人,我定神一看,天啊!要命!怎麼連桂芬也跑來了?!

  不用說,筱玲的表情更加難看了,用力跺著步子向外走去,桂芬似乎也被她這一撞顯得有些吃驚,不過當她看到我時臉上也露出意外的神情,但很快她便恢復得若無其事的樣子。

  更糟的是,阿香的臉還貼在我的臉皮上,我嚇得連忙推開阿香。

  「桂芬,妳…妳…聽我解釋。」正是緊要關頭的同時,舌頭莫名打結了,顯得有些語無倫次。

  「解釋?有什麼好解釋的?」

  她只是一抹淡笑,讓我更加擔心焦急,因為聽說女人越是表現出毫不在意的樣子時,就越是怒不可抑,那股憤恨的力量絕不能小覷。

  「我和她沒怎麼樣的…妳一定要相信我……」

  「她就是桂芬?」阿香一個勁的衝到她面前,反而把我給擠到後頭去了。

  「喂~阿香,妳在幹嘛呀?」

  「原來她就是你常說的那個同事?」桂芬轉著眼珠盯著她看。

  「沒錯沒錯,她是阿香,而她就是桂芬。」突然覺得挾在倆個女人中間為彼此介紹對方是有些辛苦,而且這樣的介紹詞也怪怪的。

  「很高興認識妳。」桂芬露出甜甜的笑容伸出了手。

  「我也是,這傢伙沒給妳添麻煩吧?」阿香一邊和她握手一邊笑著挖苦我。

  「沒有。」她靦腆的笑了笑。

  「最好沒有,如果有的話別客氣,儘管告訴我,我幫妳修理他。」

  「……謝謝。」桂芬先是楞了楞,然後又不太好意思的笑了笑。

  「妳們這樣算是在寒喧嗎?……」我無法悶不哼聲的任由阿香糟踏我,只好出言阻止她們這樣沒營養的對話。

  「是啊,這樣當然算是在寒喧囉。」阿香轉過頭對我眨了眨眼。

  「那妳們好好聊,我要去洗臉刷牙了。」懶得理那個瘋子。

  我洗完臉望著鏡子把自己的鬍子給刮的乾乾淨淨的,看著鏡子裏的我忽然覺得自己變得好帥哦,哈哈哈!

  「第一次看到有人刮鬍子會像個傻瓜一樣在笑,真是白痴……」

  「嚇!妳都隨便開人家門的哦?」這女人冷不防的從門邊冒出來,像個陰魂不散的女鬼一樣嚇人。

  「是你自己不鎖門的還敢講…喂,你的心上人走了。」

  「走了?!」我探出頭張望著小小的房間,果然不見她的身影。

  「她說她今天要飛台北,明天才會再飛回來。」

  「喔……」

  「對了,等今天你下了班陪我去吃飯吧。」

  「喔……」

  我和阿香都出門了,只是不同的是,我是要去板川上班,而她卻是要悠閒的去找朋友,說不定還可以去逛大街、吃好吃的東西或是喝個下午茶。

  可惡!可惡!想到這裏心裏就不太爽快,怎麼她可以那麼好命,然後我就得去上班啊?真是太不公平了。

  一整天下來,筱玲都不太理我,一張臉總是緊蹦著,看得出來她不太高興,正確的說法是她很不高興或是十分不高興才對。

  我總是不明白她幹嘛這樣在意我?我和她之間根本沒什麼,她有什麼好生氣的?而我也弄不懂她是生誰的氣,是我?桂芬?還是阿香?女人的心思真是太難懂,讓人無法捉摸。

  「你等會兒要去哪?」下了班,趁著林經理他們一伙人不在時,筱玲悄然到我身邊低聲問道。

  「我哦…呃…阿香要我陪她吃晚飯。」

  「你和阿香到底是什麼關係?」她皺著眉一付不解的樣子問我,倒是一下子把我給問住了。

  「我和阿香是大學同學,也是像哥兒們的好朋友。」女人最愛胡思亂想了,如果不清楚的告訴她,肯定會天天追問,直到我被煩死為止。

  「就這樣子?」

  「對啊!就這樣子。」我肯定的說。

  「沒騙人?」

  「騙妳是小狗。」我笑嬉嬉的對她說。

  「厚~你說人家是小狗哦?」她嘟著嘴嬌嗔,還跺了跺腳。

  「沒有啦……」

  「那我晚上和你們一塊吃飯好嗎?」

  「不好吧……」想到阿香的反應,我想還是不要比較好,不然我一定會被她罵,說不定還會被她用柔道摔,太危險了……

  「怎麼不好?你看你還說和她沒怎麼樣,明明就有鬼。」

  「這什麼跟什麼嘛?妳別亂猜。」

  「這樣吧,明天我再請妳吃飯如何?」情急之下我緊接著說,但是說完之後我又有一點後悔了,幹嘛要答應請她吃飯咧?我真是笨的可以了。

  「一言為定!不許黃牛!」她立即正色道,我反而心虛的點了點頭。

  「那我今天就自己去逛街吧。」

  「其實妳不是也可以找小白或小黃陪妳去,那麼妳就不會覺得太無聊了嘛,再不然找林經理也可以。」

  「我才不要,找他們去的話我自己就不用買東西了,光讓他們問東問西的就煩死人了。」

  「喔…說的也是……」

  正好小白小黃也從板川的大門走了出來,還對著我傻笑,而林經理也跟在他們身後,筱玲對我做了個禁聲的手勢要我別張揚剛才的話。

  回飯店的路上,我向她詢問公司租的房子到底何時才可以搬進去,她回答我快則再二天,慢則五天,看來我還得忍受沙發幾天才行。

  「不錯不錯,你還蠻準時回家的。」才進門,阿香不知在嘀嘀咕咕個什麼。

  「妳在說什麼啊?」我看了她一眼。

  「你看我這身打扮如何?」她沒理我,反倒是向我炫耀起自己的打扮。

  她沒說我還沒注意到,今天阿香穿了件黑色的套裝,鑲著金色的滾邊,下半身是緊抱雙腿的窄裙及黑色高跟鞋,給人一種神秘中帶著高雅的氣質感,我楞在原地盯著她看了老半天,在我眼前的這個女人真的是阿香嗎?

  「幹嘛,沒見過美女嗎?」她得意的對我笑著。

  「哇靠,阿香,真的是妳哦,我都快認不出來了說。」我也裝出一付吃驚至極的樣子來回應她。

  「我看你是皮在癢了。」

  「哈哈,妳真的要穿這樣和我去吃飯哦?」

  「當然囉,你看我給你多大的面子。」

  「那我豈不是要感動到流淚?」

  「對啦對啦,不管你要不要流淚我都已經快餓扁了,所以還是快點帶我去吃飯吧。」她挽著我的手拉了拉我就要走。

  「先說好哦,東京這裏可沒有鴛鴦麻辣鍋,所以別跟我耍賴。」我想事前還是先和她約法三章比較保險。

  「我那有這麼霸道呀,當然都依你了,看你想吃什麼就吃什麼,我絕不囉嗦。」她眨了眨眼說,而且擺出一臉百依百順的模樣。

  這真是大白天見鬼似的荒誕,阿香是不是那根筋不對勁了?還是受到什麼天大的刺激,不然她怎麼一點都不像自己了,咦?!她今天是和誰碰面了?難道她說的老朋友指的就是那個她暗戀的豬頭男人?會不會是他傷了阿香的心,不然阿香怎麼可能變成這樣?

  嗯…等會兒我再問問她吧。

  十二月的夜風吹得路上的人都縮著脖子走路,不過街道上倒是很多人在閒逛著,百貨公司的霓虹燈依然染紅了半邊天,算算時間,農曆年似乎腳步也近了些,今年過年總該回去看看老爸老媽了,不然準會被唸到臭頭。

  我帶她去吃日本料理,坦白說我是看不太懂日文啦,反正就照著菜單上的圖點一點就好了,而且阿香也會一點日文,不致於讓我們沒飯可吃就是了。

  「好吃嗎?」我看阿香托著下巴緊盯著窗外,大概是吃飽了吧。

  她轉過頭來笑了笑說:「還可以。」

  「怎麼好像不太高興的樣子?有心事嗎?」

  「沒什麼……」

  「沒什麼?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妳,妳有沒有心事我怎麼會看不出來?別騙我了,說吧,是不是那個豬頭惹妳不高興了?」

  她沒回答我,只是呆呆的看著我,嘴角露出似笑非笑的苦澀。

  「妳看吧!我就知道是他惹妳不高興了,告訴我他在哪,讓我好好和他談談,一定幫妳搞定他。」

  「………」她只是望著我不語。

  「怎麼?信不過我啊?安啦!有我出馬保証是馬到成功、水到渠成、萬無一失、滴水不漏。」

  「去~你以為在賣水龍頭啊,還滴水不漏咧。」她總算有些正常的反應了,不再只是像個傻瓜一樣只會盯著我瞧。

  「說真的,要不要找他出來跟我介紹一下,我會幫妳的哦。」我挑了挑眉說。

  「都說是暗戀了,還有什麼好介紹的………」她的聲音小的和蚊子在叫一樣,看得出來她內心一定十分無奈。

  「笨蛋!妳不告訴他當然永遠都是暗戀啊!要告訴他嘛,這樣就不會是暗戀,就變成明戀了。」

  「可是他有喜歡的人了……」

  「喔,這樣哦,那他結婚了嗎?」

  「廢話,當然是還沒有。」

  「那他訂過婚了嗎?」我又問。

  「也沒有。」

  「那不就得了,男未娶,女未嫁,有什麼不能說的,又不是叫妳去勾引有婦之夫,怕什麼?」

  「不不不…我和他之間有一種不太一樣的感情……」

  「什麼叫不一樣的感情?難道他是個老頭子,而妳有戀父情結?」我故意捉狎的嘲弄她。

  「你這個白痴,我哪有什麼戀父情結。」她瞪了我一眼。

  「那妳究竟在怕什麼?以妳的個性,妳不應該會害怕的,這倒讓我很納悶耶。」

  我說的可是實話,以阿香的個性來說,她是那種會指著對方的鼻子告訴對方:「我很喜歡你,你做我的男朋友好不好?」,如果對方不願意,她也不會囉嗦,直接尋找下一段戀情,直到當年遇上了偉賢,她才安定下來,不過從偉賢的口中得知,她和他的相戀還是阿香主動的多呢;對我而言,她就是這樣可愛的女人,絕不做作,更不會扭捏作態,所以今天她會為一個男人如此患得患失,實在出乎我的意料,相對的,我對這名神秘的『豬頭男人』竟有這般通天本領更是好奇,真想早日睹他的盧山真面目,以便當面膜拜,表達佩服之意以及景仰之情。

  「你別問了…或許我和他這輩子注定只能當朋友,不能當情人…」她一字一字緩緩說出,像把利刃不停的戳在她心口上,因為我看見阿香緊緊鎖著眉。

  我從沒見過她這般心痛的模樣,頓時讓我心疼起她來……

  「阿香,我只是想幫妳……」

  「有些事和有些人是強求不得的,別再費心了……」她甩了甩頭勉力的擠出一絲笑容。

  但那笑容真的太過勉強了,她的眼角閃著如珍珠般的亮光,她哭了!這下可真的讓我慌了。

 「阿香,別難過了。」我立即起身來到她的座位旁,拉著她的手輕輕拍著安慰她。

  不料她卻把頭埋在我的胸口上低聲啜泣著。

  「別…別…阿香…這樣不太好…別哭了,有人在看耶…」遞上了面紙,我發現周遭傳來一雙雙銳利的責備眼神,像是在怪我把她給弄哭了。

  「可是人家就是忍不住想哭嘛。」

  「好好好,妳最乖了,別哭了哦……」我的天啊!阿香真的給她唏瀝嘩啦的哭了起來,弄得我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能拍著她的背安慰她,外加殷勤的送上一張又一張的面紙。

  良久,她終於稍稍緩和下來,只是紅著鼻頭帶著濕濡的眼眶看來讓人很捨不得,這個三八,沒事那麼傷心幹嘛。

  「妳哭的時候好坐難看耶。」我挖苦她說,想把氣氛打開,別一直僵著。

  「神經…有誰哭的時候會好看的?……」她用面紙拭去眼角餘淚,破啼為笑的嗔著。

  「呵呵~說的也是。」

  「我的眼睛被睫毛刺到了,你幫我吹吹。」

  「喔,好。」

  第一次發現她的睫毛那麼長,難怪她兇悍的可以,不過她也是個楚楚可憐的小女人就是了。

  「東京有沒有在賣焦糖瑪琪朵?」回飯店的途中,她忽然像是想起什麼的突然問我。

  「有啊,幹嘛?妳想要喝咖啡哦?」

  「對啊,因為他也很喜歡喝這種咖啡。」

  「真的嗎?」我有些意外。

  「嗯,他也不太愛吃辣,而且他的星座和血型和你也一樣。」

  「嘿,他不會是我流落在外的弟弟吧。」雖然我開著玩笑嘲笑她,為怎麼他有許多地方都和我一樣?我實在對這個豬頭先生充滿好奇。

  「神經病……」她對我搖了搖頭不屑的說。

  「妳一定要帶他給我看看啦!我好想認識認識他呢。」

  「再說吧…你不是說有在賣嗎?請我喝一杯吧。」

  「沒問題,走吧。」

  我示意她向另一頭走才是咖啡館的位置,她淺淺笑了笑,把手繞過了我的手肘又插到我大衣的口袋。

  「好冷耶……」她打了個哆嗦縮了縮身子。

  「誰叫妳穿那麼少?真是個小笨蛋。」我把大衣脫下為她披上。

「你不會冷哦?」她抬起頭看著我問。

  「廢話,現在才幾度啊?當然會冷啊,只是我怕妳萬一感冒了我還得照顧妳,那我怎麼上班啊?哈啾!」我連話都還沒說完,馬上打了個噴涕,由此可見,西裝其實是沒辦法禦寒的。

  「………」

  「別發呆了,我們用跑的好不好?這樣比較不會冷。」不待她說話我拉著她就跑。

  「別拉那麼快…跑慢一點啦!…」跑沒多遠她就開始喘呼呼的討饒著。

  「到了啦。」我一個煞車,她不偏不倚的撞上了我的背上。

  「哦!」她還慘叫了一聲。

  接下來是她一陣亂拳在空中飛舞著,嘴裏還不斷咒罵著:「你這個笨蛋!要停也不會講一下哦?」

  「別…別再打了…妳是要打死我哦?再打就出人命了啦!」我先是挨了幾下,然後跳開指著她,要她好好冷靜下來。

  「快進去吧,外頭好冷耶。」我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這該死的天氣還真是冷的不像話。

  當一杯熱騰騰焦糖瑪琪朵端上桌面時,那股香氣便又把剛才的寒意全給驅走了。

  「你和她現在進行的如何了?」阿香才放下杯子,便傾身向前的賊頭賊腦的打探。

  「什麼如何了?」我裝迷糊的反問她。

  「就是上到幾壘了嘛?你們男人不是很喜歡這樣說的嗎?」她嘴角揚起狎笑的神情,不禁讓我覺得她這個傢伙真的是很口無遮攔的,哪有女人這樣問男人的啊,太直接了吧!

  「茄~少在那講有的沒的,妳管我上到幾壘了。」我端起咖啡喝了口,懶得理她。

  「唉~果然是高飛球接殺,一壘都沒上到……」她吁了口氣說。

  Shit!連這個她也猜得到!?她還真是神了咧!

  「喝妳的咖啡………」我挑了挑眉盯了她一眼。

  「你知道嗎?前幾天我還去幫你算命哦。」

  「妳這個笨蛋!沒事算什麼算?妳沒聽過命越算越差哦?」我頓了頓又接著問:「那算命的怎麼說?」

  這下子換她差點噴咖啡出來了。

  「算命的說你今年流年不利,犯小人、犯桃花又犯太歲,算很倒楣的一年哦。」

  「小人?桃花?太歲?那我今年豈不是完蛋了……」我還搞不懂她說的是什麼,不過犯桃花倒是很肯定有的。

  「不會完蛋啦,有化解的方法呀。」化解?好專業的名詞哦,突然覺得阿香好像道士一樣的端坐在我面前,我看著她想像如果她是光頭的樣子,禁不住笑出聲來。

  「你笑什麼?」

  「咳咳…沒有沒有…妳剛才說的化解是怎麼一回事?」我乾咳了兩聲不敢據實回答,因為我不想死得太難看。

  「消災解厄的唯一方法就是你要獻身啦!」

  「哇咧!這不是神棍在騙財騙色的招數嗎?妳當我白痴哦?」

  「哈哈~就是要你趕快結婚啦!娶了老婆你的厄運就會結束了,明白了嗎?」

  「真是鬼扯蛋……」

  搭電車回飯店的路上,我發覺阿香有時都會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表情十分的專注,而且有時會緊皺著眉頭,幾次我想開口問,但又忍了下來。

  回到飯店,阿香先去洗澡,我點了隻煙坐在窗前看著寒夜星空,遠遠的天邊閃著北極星,而在它身邊正好有一班飛機掠過,我想起了桂芬,她明天才會回來,不知道她今天過的好不好?

  「跟你講了多少次了,不要在房間裏抽煙,會很臭耶。」

  她冷不防的把我叨在嘴上的煙給拿走,還打破的我的相思夢,真是太不應該了。

  不過更不應該的是……

  「妳怎麼可以把我的煙給糟踏掉?這樣很浪費耶,妳難道不知道這些香煙是煙農多麼辛苦的插秧、除草、施肥、辛勤灌溉才能收成,才能做出這麼好的香煙來,妳沒聽說過盤中米,粒粒皆辛苦的道理嗎?這樣實在太不應……」

  我最後一個『該』字都還沒講出來,頭上就被一捲報紙給敲了一下子……

  「你當是種米哦?還插秧咧?……去洗澡去!」最後一句她幾乎是用罵小孩一樣的口吻大手一揮斥責著。

  「喔……」而我竟也不由自主乖乖悶哼一聲便進浴室了。

  躺在浴缸裏想想都覺得自己莫名其妙?她又不是我媽,也不是我老婆,我幹嘛下意識的就得乖乖聽她的話?茄~我要抗議!我是男人,我要反抗!要保障自己的人權,要爭回男性的尊嚴!這是我住的房間耶,憑什麼由她當家?得好好給阿香一個下馬威,讓她知道我才是老大!

  既然打定主意,我三兩下就洗好了,走出浴室前,我深呼吸了幾個藉以培養自己糾雄雄、氣昂昂的男子氣概。

  「你幹嘛?那是什麼表情?」她看著電視裏的短劇咯咯大笑,然後望了我一眼,然後又轉過頭去看她的電視,目光停留在我身上的時間,可能只有0.1秒。

  「阿香!這是我的房間!」我心一狠,一鼓作氣的把話說完。

  「我知道啊,那又怎麼?」這次她看我的時間好像長了一點,可能有半秒了吧。

  「我…我是說…這床…」算了算了,好歹把床的主權給爭回來吧。

  「這床每天都會有歐巴桑來整理的啦,而且在日本是不用給小費的,照樣每天打掃的乾乾淨淨。」

  「不是啦,我是說這床應該……」

  「放心放心,應該很乾淨的,而且很舒適,彈性也剛好,不會太軟也不會太硬,我睡的很習慣,你不用擔心我啦。」

  哇咧!這傢伙也太會往自己臉上貼金了吧!?

  「別再囉嗦了,去去去~別打擾我看電視了,正看到好笑的地方,超爆笑的。」

  「………」她大手一揮,我一楞一楞的不知道該接什麼話才好。

  「你不是要抽煙嗎?去外面抽,順便幫我去便利商店買點零嘴回來。」

  「喔……」

  走出飯店大門,一股冷風吹了過來,吹得我縮著脖子猛搓手掌,這什麼跟什麼嘛!還說什麼雄糾糾、氣昂昂的男子氣概?這下真是英雄氣短了,哼!零嘴?詛咒妳吃了三天便便便不出來!

  隔天到板川上班後,筱玲告訴我公司租的房子都打點好了,明天就可以搬過去了,這真是讓我覺得高興萬分,因為早上起床後居然睡沙發睡到落枕了,這可難受了,所以想到可以安安穩穩睡在床上抱溫暖的棉被,怎麼不令人高興呢?

  看來今天搬完行李好置好就可以去找桂芬,她今天應該由台北飛回東京才對。

  就在我把家當都安置好,躺在床上歇息之際,門口出現一個熟悉的身影。

  「肚子餓了嗎?」問話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筱玲。

  「還好啦……」我連忙坐起身來。

  不知是不是我的窘狀惹起她的興趣,她走到我身邊坐了下來,蹺著腿面帶微笑的看著我,而且是那種想望穿你心思的眼光,那種眼神會令人不由自主的害怕。

  「你說今天會和我一塊用晚餐的哦!」她雙手搭上了我的肩,整個人靠了過來,她的臉幾乎快碰到我的臉頰了.我不由的後旁退了退,藉以和她保持距離。

  「可是我今天搬家很累了……」

  當然,那無非只是個推拖的理由,我想起阿香的叮嚀,千萬別再去招惹她,這樣我一定沒有好下場的。

  「就是累才要好好吃頓好吃的嘛。」她又靠近了些,自然我又退了些。

  「………」

  「好不好嘛,你自己說過的哦,不可以黃牛哦。」

  「我…我…」我退到最後幾乎無路可退了,還差點就要翻到床下去了。

  「拜託,我們這又不是什麼動物園,哪來什麼黃牛、水牛的?」

  筱玲和我同樣的被這聲音吸引了目光,只見阿香站在門口雙手叉腰腳踏三七步一臉狎笑著,這個時候阿香就成了我的救星了。

  「喂,你還在發什麼呆?不是要去超市買些日常用品嗎?

  還不快走,你是要我等多久啊?還是皮在癢?」阿香邊說邊走過來,到最後還當真拎著我的耳朵,不知道她這是在演戲還是來真的,拉得我好痛呀,讓我暗自叫苦連天。

  「好好好…我們去超市…我們去超市……」我的天啊!她還給我更用力了!

  結果筱玲被這場景給唬的一楞一楞的,眼巴巴的看著我被阿香給拎了出去。

  「我的媽呀!妳是要扭斷我的耳朵哦?」我用手緊緊搓著剛才被她蹂躪過的耳朵,這麼冷的天,怕真的會被她給扭斷。

  「你走吧……」

  「什麼?」

  「我想你一定是急著去找桂芬,你去吧……」

  看著阿香冷冷的口吻,我著實嚇了一跳,按照以往,她非得好好的數落我一頓不可,今天她是不是吃錯藥了?!

  「阿香…妳怎麼了?是不是大姨媽來啦?」

  「沒有,我只是在想,既然你那麼在意桂芬,我也只能幫妳擺脫筱玲的糾纏。」她嘆了口氣說。

  我不懂阿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本以為她會跳起來猛敲我頭的,她變得好奇怪,她一定有心事,不然這招不可能會失效的。

  「妳是不是有心事啊?」

  她轉過頭避開了我的眼光,只是搖了搖頭。我挪了挪腳步到她面前低頭看著她問:「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嗎?」

  「沒有啦,你到底走不走?再不走等下筱玲追來我可不管你了。」

  「呃……」這可真是命中要害了,我看了看屋內,真的很怕筱玲追出來,那我可毀了。

  「那這樣吧,等我回來我再去找妳吧。」

  「嗯……」她點了點頭。

  「喂……」我轉身走沒幾步就聽到她在喊我了。

  「幹嘛?!」

  「你要答應我,一定要讓她幸福哦!」她把雙手圈在嘴邊說著。

  我笑了笑點了點頭說:「放心,我會的。」

  一路上我暗忖著,搞不清阿香在幹嘛?那個景像怎麼很像是九點半檔的連續劇常看到劃面一樣,弄得和生離死別似的,我想晚上我得好好的弄個水落石出。

  想著走著,不知不覺的來到桂芬家門口了,按下電鈴出來應門的依舊是桂香這個小鬼,只是她的臉上少了應有的親切朗朗笑聲,取而代之的卻是婆娑淚水。

  「怎麼啦!?妳怎麼在哭?」一見她眼眶紅潤,我拍了拍她的肩安慰著。

  「鍾大哥…姐姐被公司停飛了…她再也不能當空中小姐……」

  「什麼?!這是怎麼一回事?」

  當下一聽我心中暗叫不妙,桂芬熱愛飛行,當空中小姐環遊世界是她最大的心願,停飛無疑像是斬斷她夢想的翅膀,沒有了翅膀的鳥兒,再也飛不高、飛不遠,更糟的是,這會是她一生中最大的打擊。

  「姐姐只說她被停飛了,其實的都沒告訴我……」她說到這忍不住的摀著臉又哭了起來。

  「乖~先別哭了,我們先進屋子裏……」

  幾通越洋電話往返,好不容易才找到桂芬,她心情低落到說話有氣力的樣子讓我好不心疼。

  從她口中我才知道.是有人投書她服務態度不良,所以她暫時被停飛接受調查,只是令人不解的是,一般投書不過是接受約談後即做出處分,大多不會有停飛這麼嚴重的處置,況且這是由人事處直接發函下達的指示,這太奇怪了。

  「那到底要調查到什麼時候?」我有些心急,想了解這事何時會有個明確的答案,因為我多麼想再見到她。

  「不知道…或許很快也不一定,你別擔心了……」

  「我好想妳…真的……」對著話筒,顧不了桂香在一旁張大了眼瞪我,我緩緩說出心裏的話。

  「…………」換來的是她的沈默無語。

  「妳想我嗎?」

  「嗯…想……」她語氣輕柔的像三月裏的春風,吹拂過我原本狂亂的心,這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卻是無限受用。

  「我想回去看妳,妳有空嗎?」

  「不,請你留在東京幫我照顧桂香好嗎?」

  想起她暫時回不來,桂香確實需要有人照應,我也就不再說了,只好答應她的請求。

  那一夜我沒回去,只是在桂芬家的客廳打盹,可惜睡不著,我靠在沙發上望著牆上的照片,有幾幀是桂芬和桂香的合照,當然也有各自的獨照,我用手枕著頭看著發呆,腦海裏映著我和桂芬牽著手漫步山林小道的情景,當路旁美麗的小花插在她的髮絲之際,她笑了,她笑的比花還嬌媚,比花更加美麗動人,我也笑了,我撫著她的臉頰,深情的獻上我最深情一吻……

  「起床!上班囉!鍾大哥你別再像懶豬一樣啦,起床囉!太陽曬屁股囉!」

  「哇咧!妳在幹嘛啊!?這樣鬼叫鬼叫的,妳是要嚇死人哦!?」被她這一嚇,我從沙發上跌了下來,猛一抬頭才發現脖子好痛。

  媽的咧!又落枕了!

  「都九點多了,你今天是不用上班哦?」

  「啊?!九點多了?那…那妳怎麼不早點叫醒我?」我倏然一躍而起,開始找我的外套邊嘟喃著。

  「咦!你怪我哦?」

  「對啊!不怪妳怪誰?」我沒氣的說。

  「是你自己叫不起來的啊,還死命抱著棉被猛親,還會笑,真是有夠變態的。」一付我冤枉了她的模樣叫屈著。

  「呃…算了算了…我上班去了……」聽她這麼一說我摸摸鼻子就找台階下。

  「鍾大哥,今天晚上你會回來陪我對不對?」她站在門口衝著我擠眉弄眼的,讓我打了個冷顫。這小妮子怎麼沒頭沒腦的這樣問我?怪嚇人的。

  「妳別那麼曖昧好不好?」

  「嘿嘿~早上姐姐打電話來過,她說你會好好照顧我的。」

  「那她有沒有問起我?」一聽是桂芬打電話來過,我立即停下了腳步,想多探聽一下桂芬來電的內容。

  「有啊,我說你睡得和死豬沒兩樣?還會打呼、磨牙、流口水、傻笑、說夢話……」她扳著指頭一樣一樣數著,還真像那麼一回事呢。

  「啊妳是不會叫醒我哦?」

  「就說你睡得和死豬沒兩樣了啊。」她攤了攤手無奈的表示,根本就在耍我。

  「唉……」拿她沒轍,誰叫她是桂芬的妹妹。

  「對了,你可別回來的太晚,不然我會餓扁的。」她又擠出一個天真可愛的笑容給我。

  「好啦好啦,知道了,妳記得藥要帶著,別再嚇我了。」

  「我會的啦,拜拜囉!」

  「晚上見。」

  一整天我魂不守舍的擔心著,一有空我就打到話回台灣給她,直到第三次她叫我別再打了為止,她說她已經向上頭反應了,所謂的客訴並不是事實,還叫我放心,她相信很快她就可以再上飛機了;可是我老認為這中間有古怪,可是又說不上來是什麼,但也只好順著她這麼安慰自己了。

  「嗯,是有些古怪,裏頭肯定大有文章。」阿香聽完了我的敘述托著下巴深表贊同。

  「就是說呀,可是就是搞不懂這中間是怎麼回事。」

  「別擔心,先以靜致動吧,等桂芬的回音再說。」

  「唉~好吧。」我無奈的嘆了口氣。

  「你昨天一晚都在陪她那個古靈精怪的妹妹哦?」

  「是啊。」

  「妳沒摸上床佔人家便宜吧?」

  「哇靠!妳在講什麼啊?好歹她也是我小姨子耶!」這女人十句話沒兩句可以聽的,什麼節骨眼了還調侃我?

  「小姨子哦?那不就算亂倫了嗎?」她故作迷糊眨著眼說。

  「亂妳的大頭鬼啦!真是敗給妳了……」真懷疑我怎麼可以和這個女人相處那麼多年,還事事靠她打理,我想我八成是瘋了。

  看了看錶,都五點多了,我收拾著公文。「好了,我要趕回去帶桂香去吃飯了。」

  「我也跟你去。」

  「妳跟我去?妳要幹嘛?」

  「哎喲,你緊張個什麼勁啊?我不過是跟著去吃個免錢的飯,外加順道去看看你那個小姨子罷了,有什麼不可以的嗎?」

  她說的倒是輕鬆簡單,我也不知道要怎麼回答她,只好默不哼聲就讓她跟著。

  按了電鈴不久,桂香前來應門,從她眼神中仍能窺出她的擔憂,或許姐妹情深的緣故吧,畢竟在東京她們一直都相依為命,想想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吃晚飯時還真多虧了阿香,她盡力的逗她開心,找話題和桂香聊,甚至還把我們唸大學時的糗事全搬出來,桂香聽得出神,似乎也暫時忘了煩惱不時笑著,坦白講,我還真佩服阿香,想想沒有她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謝謝妳阿香……」當我送阿香到門口時,我真誠的表達由衷的謝意。

  「神經,跟我客氣這些幹嘛?你今天還打算在這過夜嗎?」她笑了笑說。

  「嗯,我想留下來好照應她。」

  「我知道了,我等會兒回去會先幫你把文件整理好,記得早點起床回來拿公事包。」

  「好,謝謝妳……」

  「外頭冷,你快點進去吧,我要回去了。」

  「妳自己也小心點。」

  「我會的。」

  看著阿香的背影,心裏有股過意不去的不安,我總是麻煩她,總是讓她費心,唉,我還真是糟糕透了,萬一有一天她不在我身邊,我想我可能就完蛋了。

  走進屋,看見桂香正下樓來,見著了我她停下步子站在樓梯上看著我沒說話。

  「妳不是要睡了嗎?怎麼又起來了?」想著她從餐廳回來就直嚷著累,又說想睡覺,怎麼現在上去不到十分鐘又下來了?

  「我睡不著。」她索性坐在階梯上搖著頭,然後嘟嘴生悶氣。

  「睡不著呀,那…妳煮咖啡給我喝吧。」突然靈機一動,想了個排遣無聊的事給她做做,這樣可能好些。

  「好哇,那你等我一下吧。」她十分有興緻的起就往廚房跑。

  廚房頓時傳來磨咖啡豆的聲音,不一會兒就聞到陣陣的咖啡香了。

  「來試看看我煮的咖啡如何?」

  「我試試……」從她手上接過咖啡,我也迫不及待想試看看她的手藝如何。

  當嚐了一口之後,我整個人都呆掉的怔在椅子上了!

  「怎麼?太燙了嗎?」

  「不是!這…這杯咖啡太神奇了,簡直讓人驚為天人呀!」

  「驚為天人?那好像是形容漂亮的女孩子耶,應該不是形容咖啡才對吧?」她也有些茫然了。

  「妳的手藝真是鬼斧神工、巧奪天工,令人嘆為觀止到五體投地欲罷不能啊!」

  「哇塞!真的假的?我真的煮得那麼好嗎?我試一口看看。」她急忙搶過我的杯子,沒一會兒她便翻白眼瞪著我瞧。

  「哈哈哈!」瞧她的模樣真是好笑極了,我忍不住笑了。

  「什麼嘛~真是有夠難喝的…還什麼驚為天人咧……」

  「妳還很有自知之明嘛。」

  「厚~看你平常一付很老實的樣子,沒想到你還會扮豬吃老虎,還會使詐,你真狡滑。」

  「我哪有很狡滑,只是有一點狡滑而已。」

  「可惜,如果姐姐在的話,你就不用喝那麼難喝的咖啡……」不料她話鋒一轉竟又讓她想起了桂芬。

  「妳別想太多,早點去睡吧。」看著她胡思亂想,我怕她萬一等會兒會哭了出來,所以還是催促她早點安歇。

  「可是我睡不著……」

  「這樣吧,妳乖乖去睡,我講故事給妳聽好了。」

  「真的?!那我要聽三隻小豬的故事喔。」她瞪大了眼反問。

  這下我便有些後悔了,我這是在搞什麼?又不是哄三歲小娃娃睡覺,這不是自找麻煩嗎?不過話說都說了又收不回來,只好硬著頭皮答應她。

  少女的房間果真是不一樣,整個粉紅色系的佈置,可愛的娃娃等等的裝飾品塞滿一屋子,看來她還真是個長不大的小孩子。

  「好了,你可以開始講故事了。」她果真乖乖蓋好棉被,靜靜等我說故事。

  「從前從前有三隻小豬……」

  我開始生疏的回想自己小時候所聽到的童話故事,由三隻小豬、白雪公主、灰故娘一直講到賣火柴的女孩,不過她卻很皮的說該把賣火柴的女孩改成賣檳榔的女孩,她根本沒有睡意,我告訴她她再不睡,我只好把科學小飛俠、無敵鐵金剛全部改編成童話故事了,她笑著說夠了,要我去姐姐房間睡,她可以好好自己睡了。

  桂芬的房間很雅緻,她的被窩有她身上的味道,看著錶,半夜二點多了,桂芬睡了嗎?有股想打電話給她的衝動,但是又怕吵到她,還是算了,我側過身開始數羊,想讓自己早點入眠吧。

  「天亮囉!起床囉!太陽曬屁股囉!」桂香又站在門口大呼小叫的擾人清夢。

  「小姐,妳不能換點新的台詞嗎?這也太老套了吧。」

  「那…起床囉!月亮曬屁股囉!」

  「………」她當真立即又來上一段,只是我能說什麼呢?

  還月亮曬屁股咧,真是……早餐是她親手做的,雖然不是真的那麼好吃,不過總也是她的心意,我只好全部吞下肚子,看一看時間都快八點了,我急著要出門去上班了。

  走出了門才想到該回去拿公事包的,可是時間又來不及了,這真是糟糕!

  我正發愁不知該如何是好,眼前就看到阿香急急忙忙的跑了過來,手上正提著我的公事包。

  「阿香,妳……」看著氣喘如牛的她,我真不敢相信她居然會為了我這般辛苦的送公事包來。

  「我就知道…你這個…懶鬼一定又睡過頭了……」她上氣不接下氣的說。

  「謝謝……」我扶著她的手感覺到有股暖流流進心頭。

  「好了好了,謝什麼謝,快去上班吧。」

  「嗯……」接過了公事包,我還是傻傻的看著他。

  「你幹嘛這樣看著我?不認得我啊?」她搥了我一拳笑說。

  「沒什麼…我去上班了……」我回過神後連連表示沒有什麼,反而有些失態的離開,徒留她一臉茫然的佇在原地。

  「喂~」她又叫住了我。

  「幹嘛?」隨著她的聲音我停下了腳步。

  「你以後…不…我是說…你去上班要好好保重……」

  「妳在講什麼啊?我怎麼有聽沒有懂?去上班還要『好好保重』的哦?」這傢伙是不是因為天氣太冷把腦子給凍壞了,淨講些莫名其妙的話。

  「沒什麼啦…反正你多小心就是了……」她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給我,讓我一頭霧水。

  「還站在那幹嘛,快遲到了啦!」

  「喔……」她這一喊,我才向她揮了揮手飛快的趕向地鐵。

  想想自己剛才的反應有些好笑,在阿香面前我不是第一次出糗了,但怎麼這次就是有些不太自然的感覺,自己也想不透怎麼會這樣呢?

  「行哥,你知不知道阿香已經辭職了耶。」才走進板川,小白便把我拉到一旁說悄悄話了。

  「不會吧?!我早上還和她見過面,你別亂開玩笑了。」我揚了揚手不以為意的笑著。

  「真的啦!你看,這是人事單位傳給我的傳真,錯不了的。」

  我半信半疑的接過他手上的傳真,那是每週我們和總公司之間固定連絡事項的傳真,在一大堆密密麻麻的條例下方,一行短短的文字說明阿香自即日起離職,雖然只有幾個字顯得毫不起眼,但卻深深衝擊著我的心。

  「這是怎麼一回事?!這是誰簽過的?是誰准阿香離職的?我才是阿香的主管,為什麼我會不知道!」我把傳真用力往地上一甩,盯著他問。

  「行哥,你別激動,我…我也是早上收到這份傳真才知道的呀。」他搖著手表示自己完全不知情,然後嚥了嚥口水又說。

  「筱玲或許知道也不一定……」

  筱玲?!這難道和她有關嗎?

  先是桂芬被停飛,現在又是阿香突然離職,這一切會和她有關連嗎?還是說這只是巧合?

  頓時失了方寸的我不敢去想像這是怎麼回事,萬一真的和她有關,那她這個女人豈不是太可怕了。

  「她怎麼會知道?」

  「我…我只是說『可能』而已……」看小白說話語多保留的樣子,就知道其中必定有鬼。

  「好!我這就去問她!」丟下了小白,我氣沖沖的調頭就跑向樓上辦公室。

  「白筱玲!妳給我出來!」門一開,我耐不住性子的向她大聲吆喝,今天非得問個水落石出不可。

  她倒像被我破門而入的聲音給嚇住了,整個人楞在椅子上,臉上除了訝異之外就沒多餘的表情,而楞住的人還包括了林經理和小黃。

  她收了收臉上的不安,然後緩緩的起身走了出來,我們默默的走進電梯,離開板川,走在街上,她在前我在後,我和她之間始終保持一步的距離,沒有人說話,我不知道她要去哪,只是就這樣靜靜的走著……

  「你剛才的樣子好可怕……」她終於停下腳步了,背對著我,她淡淡的說出這麼一句話來。

  「阿香離職是不是因為妳……」

  「因為我什麼?」不待我說完她猛然轉過身反問我,那股委屈與不平的氣勢懾住了我。

  事實上,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要說些什麼。

  「……」我啞口無言以對。

  「阿香要走我根本就不知情,你為什麼要懷疑我?你懷疑我什麼?懷疑我暗中說她壞話?還是懷疑我叫總經理把她開除?我有那麼大的本事嗎?」

  「妳真的沒有……」我試探性的問她。

  「沒有沒有沒有!我真的沒有!」她對我吼著,臉上順勢跌下了幾滴眼淚。

  突然之間,我感受到她的憤怒,而心頭的不安轉為一陣陣的內疚,讓我不敢再直視她,眺向遠方,避開了她的眼神,我心虛了,卻沒有勇氣開口向她道歉,雖然我知道她的淚正悄然滑過她一向自信的臉龐。

  「你怎麼不說話?你到底在想些什麼?為什麼我真心對你卻要落得這樣的下場?當所有的男人圍繞我身邊討好我,偏偏只有你連正眼瞧我一眼都沒有,我不相信,我倒追你,為何你那麼不領情?妳卻會對一個空姐動情,難道我真的會比不上那個空姐?論外貌、能力,我是那一點輸給她?我不明白,我不明白!」她像是發洩似的說著。

  「妳只是把我當成妳愛情戰場上的對手嗎?」我嘆了口氣說。

  「什麼?」她不太明白的眼神顯得十分茫然。

  「愛情不是拿來炫耀的,不是拿來証明妳俘擄過多少男人的武器,妳真的愛我嗎?還是只是把我當成愛情戰場上想逼我屈服的對手?妳真的確定妳愛的人是我嗎?」

  「我真的是愛你的!」她堅定的說。

  「那我問妳,愛情的背後是什麼?」我問。

  她想了想看著我無語。

  「是無悔的付出………」我對她苦笑著。

  「放手吧筱玲……放手也是一種溫柔,在愛情裏不該只有霸氣的,而妳正欠缺這樣的溫柔……再見……」

  轉過身,像是卸下千斤重擔般輕鬆,任由她叫喚著,我邁步向前走,現在我終於知道我該往哪去了………

  我打了通電話給桂芬,告訴她桂香這幾天都很好,然後請她務必快一點回到東京,我有話要對她講。

  回到住所,第一件事就是衝到阿香的房裏。

  當空蕩的房間不再留有半點屬於她的東西時,我知道,她真的走了,只是我不知道她會走去哪?打回台灣問她爸媽也找不到人,問了其他幾個同事居然也沒半點訊息,阿香從沒這樣子過的……

  走回自己的房間,整間房都徹徹底底被整理得煥然一新,這世界上除了我媽和阿香這個瘋女人,還找不到第三個女人敢這樣動我東西的,只是我也挺習慣的就是了。

  阿香,妳跑去哪了呢?妳怎麼會好端端的離職了?怎麼有事都不和我商量商量?妳到底在做些什麼啊?

  晚上我去看了桂香,她似乎從我一進門便發覺我心情不好,眼睛子骨碌碌的瞧著我轉。

  「鍾大哥,你怎麼了?是不是姐姐的事讓你心煩?」她遞了雙室內鞋給我後問道。

  「嗯,妳姐姐的事就讓我擔心不完了,現在又多了個阿香…唉…」進了門廳,我搖著頭說。

  「阿香姐姐怎麼了?」

  「她突然失蹤了!」

  「怎麼會這樣呢?」

  「誰曉得,就這樣突然不見人影,手機也停掉了,打到她家也找不到人,明明早上我還和她見過…早上?這……」想起了早上她為我送公事包的時候,她說要我好好保重,這不就証明了她早就打定主意要離職,而筱玲則是被我冤枉了的。

  「喂,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麼?」桂香拍了拍我的肩,讓我回過神。

  「沒什麼……」

  桂香本來還想問下去的,卻被急促的電話聲給打斷,她快步走去接電話,而我逕自躺在沙發上,打開電視,漫無目的的轉著電台。

  「是姐姐。」她回到沙發旁,臉上堆著滿滿的笑意。

  「哦,她說了什麼?」

  「她說事情已經解決了,明天晚上她就會回來,而且她說她要找你呢。」

  「真的嗎?怪不得妳會笑的那麼開心。」

  「你不替姐姐高興嗎?」

  「怎麼會呢?我當然為她高興呀,傻瓜。」

  聽她這麼一說,我心頭微震著,是啊,我不是該對桂芬的事感到高興,我應該站起來振臂高呼萬歲,甚至抱起桂香轉圈圈,為什麼我沒有這麼做?為什麼我的反應會這般的冷淡,甚至像是在應酬的敷洐了事?這是怎麼一回事?我到底怎麼了?

  「那好,明天晚上我們一塊吃飯,我要好好的大吃一頓,補償一下最近因為擔心所失去的養份。」

  「沒問題,我請客。」看她滿心期盼的樣子,我笑著承諾。

  「你說的哦!那我可要吃最貴的,不可以賴皮,不許後悔喔!」

  「我什麼時候有賴皮過?妳要吃什麼都沒問題,包在我身上。」

  她的手舞足蹈和我內心的感受成了強烈的對比,我依然思索不出這其中是為了什麼,只知道現在心裏有種莫名的空洞,像是被人掏走了一大塊,而找不到可以填補的東西,空空蕩蕩的……

  回到落腳處已是十二點多了,林經理,小白、小黃的房間從門腳看得出早已熄燈,唯獨筱玲的房內仍透著些許微弱光線,佇立門前的我想向她說聲抱歉,但手懸在半空怎麼樣也沒有那份勇氣。突然門開了,露出的是她依舊美麗的臉孔。

  「你想說什麼?」不知道是我不善隱藏還是她過份的敏感,一下子就看穿了我。

  「我…我只是想和妳說聲對不起……」我吞吐了說。

  「對不起我什麼?是因為阿香的事說對不起,還是為了我的事說對不起?」她眉頭一鎖緩緩的問道。

  「或許兩者都有吧……」

  「好吧,我接受他的道歉……」她輕輕的把門掩上,沒身其後。

  「對於你,我相信我是愛你的……但是你說的對,愛情不是這樣子的,對於愛情或許我太自負、太自信,即使你心中早就有了別人,我卻相信自己可以輕易的將她從你的心中趕走,取代她的地位,但我錯了……」

  無語的站在門前,靜靜的聽著她喃喃低語。

  「我發現自己有些恨你,但我更恨我愛你,就像你說的,天下的男人那麼多,為什麼偏偏我要在乎你?連我自己都不明白……你走吧,我要睡了……」

  「筱玲……」忍不住我還是叫了她。

  「別擔心我,我學會了放手也是一種溫柔……」房內的燈熄了,就像熄滅了她對愛情的所有幢景,我不免痛心,卻只能在心中默默為她祝福,祝福她早日得到屬於自己的幸福。

  進了房,我坐在床邊雙手搓了搓臉,心情紛亂,覺得好累好累,索性我向後躺下,想讓自己放鬆些。

  就在我躺下時,不經意我看見了枕頭下好像留有什麼。

  是阿香留下的一封信!

  當我看完信之後,我的心像突然被棒子狠狠的敲了一下,我楞住了,透過這封信我才明白……

  阿香,阿香,妳這個天字第一號的笨女人!

  第二天的晚上,桂芬回來了,桂香破天荒的不當跟班,只讓我單獨去機場接她,但我的心情卻是五味雜陳啊。

  她有些消廋,但絲毫不減她的美麗,她笑著迎向我,主動的挽著我的手。

  「能見到妳真好。」我說。

  「我也這麼覺得,請我吃飯吧,我有話要和你說。」她笑瞇了眼,讓我摸不清她是怎麼回事,不過我在猜,大概是因為她停飛的事處理好了才會讓她這麼高興吧。

  她要求到第一次和她一塊喝焦糖瑪琪朵的咖啡館用餐。

  雖然這個要求有點奇怪,畢竟咖啡館不是餐廳,咖啡是喝的,怎能填飽肚子呢?

  大概讓她看出了我的疑慮,只是淡淡輕笑著,眉宇間露出一種不可言喻的神秘,她挽著我的手稍稍出了力,我順從的跟著她的步子走去。

  她果真點了杯焦糖瑪琪朵,而我則是點了曼特寧。

  「你說過瑪琪朵是雨淋在雲上的意思對吧?」她看了看侍者才端上來的咖啡抬起頭望著我問。

  「嗯。」

  「你最近好嗎?」她像是有什麼話想說,但又壓抑下來,用著有些不著邊際的問候做最無謂的開場白。

  「馬馬虎虎,還過的去……」我這是什麼爛回答,當咖啡燙了自己的唇,我暗暗咒罵了聲自己。

  「桂芬,妳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告訴我?」耐不住性子,我乾脆直接了當的問她。

  她先是楞了楞,然後露出一付被我猜中的神情淺淺笑著,但那笑容中卻似隱含了一股淡淡的愁,她美麗的容顏不該有這種黯然的,那使她失去了許多光彩呀。

  「我…我要改飛歐洲線了……」

  「真的嗎?那要恭喜妳了,妳終於可以藉著飛行環遊世界了。」

  「可是……」

  她猶豫的不知該怎麼接話,我才想起她先前是為了桂香才只飛台北到東京的航線,現在要她改飛歐洲,那她就不能照顧桂香了,這大概是令她為難的原因吧。

  「難道妳是擔心桂香?」我問。

  她用手托著腮幫子,點了點頭。

  「這也難怪…妳和她感情那麼好,如果妳不常在她身邊,她一定會覺得寂寞,況且她的身體也不是很好……」

  「桂香過陣子就要回台灣住了,因為我阿公不放心她一個人長年住國外,再加上台灣的醫學這幾年也發展的不錯,所以阿公已經說服我爸媽,等她手續辦好,她大概就要回去了。」

  「原來如此。」我點了點頭說。

  「其實我還心裏還懸著一個人……就是你……」她說到後頭聲音變得細柔極了,她的眼眸深處閃著女人最美的溫柔,是那種令人難以抗拒的溫柔。

  「……」當她這麼說,我卻摒息不知該如何回答。

  「我如果飛歐洲之後,我們見面的機會就少了,所以我想問你,我們還會不會見面呢?」她攪拌著杯中的咖啡,眨著微揚的睫毛靜靜的等著我的回答。

  「我們當然會再見面的。」我有些無措的回答。

  「那如果我要去國外唸書,那我們大概就無法常常見面了吧。」

  「唸書!?妳要去國外唸書?」我瞪大了眼看著她問。

  「嗯.經過了這次的事,我突然想放下身邊的一切,好好的休息一下充充電。」她輕描淡寫的笑了笑。

  「真的是這樣嗎?妳不是從小到大就夢想著要環遊世界的嗎?難道妳要放棄妳快要可以實現的夢想了嗎?」

  這太讓我意外了,她怎麼可能在這樣好的機會下放手了呢?我明白一個人盡了全力追求一件事物,在接近成功的那一瞬間是多麼的自豪而又興奮,怎麼可能就此鬆手了?

  「雖然那曾是我的夢想,但現在我才發覺到它並不是我真正想做的事……」她臉上依舊掛著微笑,對我的話並不以為意,她緊接著又說。

  「其實人過度專注在一個自以為是的夢想,花了無數的精力要去完成它.但最後接近了這個夢想之際才發現自己追尋那麼久的東西是錯的,在這段路程中我們忘了去看看週圍美麗的風景,也忘了去關心那些關愛我們的人,我突然發覺自己失去的東西太多太多了……」她看向窗外,眼神之中卻是那麼的堅定,不由的,我的眼神也隨之看向外頭。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喝著咖啡,而她則是緊緊的凝望著窗外,或許她在努力的找回她在地面上所失去的感覺,那是她在空中所看不到的東西。

  「咖啡涼了……」她看得出神,我忍不住叫了她。

  她喝了口咖啡,望了望我。

  「我們還會是朋友嗎?」她的口氣有些猶豫。

  「當然……」而我的回答亦有些遲疑,朋友的定義是指一般的朋友,而不再是往戀人發展的分野嗎?

  「嗯……謝謝你……」

  當我送她回到家門時,她並沒有邀請我進入屋內,她站在門口對我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

  「謝謝你這一段時間對我和桂香的照顧,真的十分的謝謝你。」

  「別這麼說,沒什麼的。」

  「其實你真的很幸福……」她沒頭沒腦的來上這麼一句讓我搞不清是什麼意思。

  「你說瑪琪朵是雨淋在雲上的意思,事實上有一個女人用她的愛和淚淋在想你念你的心上,而你卻毫不知情……」她不禁搖頭嘆了口氣。

  「………」

  「去找她吧,用你心中的焦糖淋向她的心雲,讓她和你能有最美好的滋味,祝福你們……」

  她再一次的向我鞠了個躬後便進屋去了,徒留一臉茫然的我。

  那一夜我把阿香留給我的信又看了一次,然後我飛快的用電腦打了封電子郵件傳給老總,然後會開始整理我的行李,準備回飛台灣。

  一大早上我行李一提趕去機場排隊補位買票,傍晚時刻我回到了台北,第一件事並不是回家,而是直接趕去阿香家。

  「咦!?是國行呀!好久不見了。」阿香她媽一見到我似乎十分的意外,可能是我也太久沒來看她老人家的關係吧。

  「伯母,我剛從日本回來,阿香在家嗎?」我直接了當的問。

  「阿香說她到日本出差啊,要去一個多月呢,她不是和你一起去的嗎?」伯母說著說著好像想起了什麼。

  這個死阿香,幹嘛要這樣騙她媽呀,這下豈不是拖著我下水,害我也要騙她媽了。

  「對啦,可是後來我又調去日本別的地方考察,所以我以為她有先回來了。」

  「沒有沒有,她還沒有回來,只有前幾天打過電話說心情不太好,說有個男同事很豬頭,快把她給氣死了。」很豬頭的男同事?她是在指誰啊?……

  「伯母…那…如果阿香不在,我就先回去了。」

  「不急嘛,你那麼久沒來,就留下來吃飯,反正你鄭伯伯也好久沒看到你了,就留下陪我們老人家聊聊吧。」她努力的慰留我,讓我也不好拒絕,只好答應。

  晚上鄭媽媽燒了幾樣菜,鄭伯伯一見到我更不得了,硬是要我陪他喝兩杯,連珍藏了十年以上的酒都拿了出來,這可不得了,我根本就回不了家了,就糊里糊塗的什麼都不清楚了。

  夜半醒來,口乾舌燥,頭暈暈的,我想我是醉了吧,仔細一看周遭,才發現竟是睡在阿香房間,這妮子果真是個愛乾淨的女人,自己的房間也是整理的井然有序。

  倒了杯水,我頹然的坐在客廳裏,心中暗忖著,阿香沒有回家,她到底會去哪?她又有什麼地方可以去呢?難道?!……

  「國行啊,你怎麼起來的這麼早?」當我拎起所有的行李表示該告辭時,鄭伯伯推了推老花眼鏡問。

  當然他不會知道我從昨夜醒來後就沒再睡了。

  「伯父,因為我還有事,所以想早點回家。」我撒了個小謊,想早點脫身,因為我始終認為阿香應該會在我家的。

  「喔,也好,那你早點回去吧。」

  「那鄭伯伯,我先走了。」告別了老人家,我立即在路邊攔了計程車往家跑。

  我一路上思考著待會兒見著了阿香怎麼辦?我該說些什麼?腦子裏一下子亂哄哄的想不出任何頭緒,離家越近反倒有種近鄉情怯的感覺。

  站在門廳前等著電梯,該死的電梯一部才剛上樓,另一部卻從十二樓才要下來,讓我等得有些心急不耐,大樓管理員則是推了老花眼鏡瞄了我一眼後繼續看他的報紙,不過說也奇怪,反倒是兩部電樓幾乎同時到達,不過還是左邊這部快一些,我快步走進電梯,趕緊上樓。

  進入家門,我第一個反應是阿香確實來過,因為我感覺的到,家裏的佈置又是她精心整理過的,她在哪?會不會在臥房裏睡覺?我放下行李放輕腳步走向臥房,她不在;我打開客房也不見她的身影,她還是不在;我快步走向電腦室和廚房,甚至是浴室,但她都不在,不可能!她一定在我附近的,我感覺的到,我感覺的到她的氣息!

  啊!剛才的那部電梯!

  我立即衝了出去,按下右手邊的那部電梯。

  當電梯門緩緩開啟之時,我的心竟有些微酸的感覺……

  因為電梯之內有一條手帕,我可以很肯定那是她的,因為那是我送給她的……

  「先生!先生!你剛才有沒有看到阿香…我是說,有沒有看到一個女人從這出去?就在我進電梯的時候?」我急著向管理員詢問。

  「噢…有啊,你一進去她剛好就從另一台電梯出來了。」他放下報紙操著濃濃的外省腔調說。

  媽的!我真的是背到家了!連這樣萬分之一擦身而過的事都給我遇上了,真是操他媽的Shit!

  「那她往哪走了?」我忍住心中的怒氣,努力的鎮定下來。

  「呃……好像…好像是往那邊……」他很熱心的彎著身子探出頭用手向我指著方向。

  「謝謝!」我飛快的就往外衝。

  「喂~等一下……」管理員叫住了我。

  「什麼?」

  「不過她是坐了計程車走的耶。」

  「…………」我霎時像是洩了氣的汽球般的無奈。

  管理員見我默不作聲,也就坐下來繼續看他的報紙了。

  我頹然的緩緩走回電梯,拾起了還躺在電梯角落的那絹手帕,握在手心裏幾乎還可以感覺到她的溫暖,嗅著它,它淡淡綿綿的釋出她的氣息,手帕有些微溼,還帶著一絲鹹鹹的味道,不由的讓我心頭一怔,難道她哭了?!她為什麼哭了?

  阿香,妳為什麼會哭?是我傷了妳的心嗎?望著井然有序而又空蕩蕩的家,第一次我覺得有種莫名的孤獨向我襲來,我知道我會開始想念阿香,而且會從偶而的想念變成朝朝暮暮的思念,而最終成為時時刻刻的掛念……

  我終於明白阿香這幾年來為何要一直留在我的身邊,既不肯升遷,也不願調職,而只願跟著我,沒有太多的怨言,只有默默的關心和付出,想到這,我不禁想起『豬頭男人』這四個字,這四個字在此時拿來形容我真的是再貼切不過了……

  電話聲劃破了沈靜,顯得格外刺耳,但我意念一轉,說不定正是阿香打來的,我連忙伸長了手把抓過電話。

  「是鐘副理嗎?」一聽是老總的聲音,把我原本滿心的期望硬是由半空中給跌了下來。

  「是…我是……」其實我是有氣無力的回答著的。

  「你人在哪?」

  「我在家裏。」

  「現在你馬上給我過來公司一趟。」老總的聲音聽來是很生氣的樣子,不過我卻不打算這麼做。

  「不,我不打算再回去了。」

  「好小子!你以為你寫了封信給我就可以辭職了嗎?是老董要見你,我勸你最好回來好好的把事情給說個清楚,難道你以為拍拍屁股走人就了不起啊?除非你不想再進這行,否則有其他公司肯用你的話,我頭給你當球踢。」老總大動肝火在電話那頭咆哮著。

  這個人有時說話還真是直接,大概過慣了那種使喚人的日子,連對一個都提出辭呈的人都還是用如此咄咄逼人的口吻說話,不曉得是他比較可悲,還是我比較可憐?

  不過他說到了一個重點,拍拍屁股走人不是我的作風,就衝著這句話,我答應他回公司和老董談談。

  進了老董的辦公室,他示意我在他對面的沙發坐下,而他目光如炬的看著我不發一語,讓我有些發毛,本以為大不了就是讓他大罵一頓,然後指著門叫我滾出去,明天不用再來上班了!諸如此類的話,不料他這樣子更叫我坐立難安。

  「你想怎麼樣?」大約我們沈靜了有一分鐘之久,他終於開口了。

  「董事長…我想離開公司……」我吸了口氣說。

  他先是楞了一下,然後笑了起來,弄得我一頭霧水。

  「離開公司?!什麼事可以讓你離開公司?嫌我付你的薪水少?還是職位不夠高?還是我有阻止你追求我的寶貝孫女?」他轉起身握著他的龍頭拐杖,站在窗前仍搖著頭笑著。

  「………」坦白講,老董說的三件事都沒有容許我反駁的空間,但是事情卻不是這樣的,而是為了阿香。

  「年輕人……」他望了我一眼嘆了口氣。

  「人一生的黃金歲月並不太多,能把眼光放大、放遠的人才有美好的未來,那是你可以自己去使力掌握的,而愛情是可遇不可求的,桂芬把你和她的事還有阿香的事都說給我聽了,對了,還有一個筱玲……」

  「什麼?!董事長都知道了?」我嚇的站起身來,他只是比了比手勢要我坐下。

  「國行,我想你們年輕人有年輕人的看法,也相信你們會有一個判斷的能力,所以我不會插手管這件事,桂芬決定出國唸書了,阿香也是莫名其妙的說離職就離職,而你現在也要這樣對我嗎?在公司最需要你們這些人的時候,一個個離開公司嗎?」

  「我……」我猶豫了。

  「公歸公、私歸私,你和阿香的辭呈我都沒有批淮,給你十天的假期,去找到阿香,十天後給我回日本上班,把那裏該做的事給我做好,沒完成任務我就開除你!」他跺了跺他的拐杖,一如以往的發出威嚴的命令。

  「是的!董事長!」我倏然起身大聲的回答著。

  「那就別楞在這了,快去吧。」他笑了。

  「嗯。」

  當我準備關上門時,我忍不住回過頭對他說了聲「董事長…謝謝你……」

  他只是牽動嘴角又笑了笑,沒有說什麼。

  十天!我有十天的時間要去找到阿香,可是阿香到底去哪了?她沒回家,也沒有留在我那,這人海茫茫我又要如何找起呢?

  經過了那家咖啡館我想起了第一杯的焦糖瑪琪朵,原來桂芬所說淚的瑪琪朵指得正是阿香;我佇立窗前,彷拂看到自己和阿香在那靠窗的位置上說著話,她的神韻、她的一舉一動在此刻竟如此清晰……

  下雨了……

  和著冷風的雨向我身上緩緩淋下,而我臉上也跟著冰冷的水慢慢滲出暖暖的淚……

  回到家,我開始試著打電話給她,但結果依舊是一樣的,我不死心,我把所有過去同學,甚至是公司業務往來的相關人員,只要有可能和阿香接觸過的,我一通一通的抓起電話就打。

  「拜託!拜託!如果遇到她,或是她有打電話給妳,請她回我電話,謝謝!」

  但每一通電話的結果總是把我的心情向下狠狠打壓,但重覆拜託的話,不知道說了多少次,我相信不管我打了一百通、一千通、一萬通的電話,只要有一通,只要有一通找得到她,都是值得的。喉嚨好痛,幾乎快發不出聲音了,拖著酸麻的身子,我躺在床上幾乎動彈不得,我試著最後的方法,我發了簡訊給她,然後昏然入睡……

  『阿香,我在找妳,請回電!』這是我發出的第一封簡訊。

  一早醒來,第一件事便是查看是否有她的回音,看著手機,真是讓我失望。

  洗了個澡,讓自己清醒一些,也讓自己冷靜下來,我要好好的想一想,她會在哪,我不能像個無頭蒼蠅似的亂闖,這樣子找不到她的。

  點了支煙,仔細的想了想,阿香最後一次和我碰頭是在日本,而她到日本是為了看朋友,那她的日本朋友是誰?是不是找到這個日本朋友就能找到阿香呢?想到這裏我馬上打拿起電話就打到阿香家去。

  「伯母早!」一聽是阿香的媽接的,我有禮貌的先道了早安。

  「是國行啊,怎麼會一早就打電話過來?」

  「伯母,有件事想問一下,阿香在東京有個朋友是不是?可以告訴我那個朋友的地址和姓名嗎?」實在不想拐彎抹角的說什麼客套話,乾脆直接了當的問了。

  「我知道啊,他是個不錯的男孩子,好像很喜歡我們家敏香呢。」

  「………」一聽她這麼說,心裏還真不是滋味。

  拿到了對方的地址和姓名和連絡電話,立即打了通趕洋電話過去,不料電話那頭怎麼樣個死命響著,都沒半個人接電話,我掛了電話在房內抽著煙來回踱步,左思右量,我覺得最快最好的方法就是直接殺到東京,這樣就不用苦苦等候了。

  拿定了主意,旅行箱一拿,就往中正機場出發。

  飛機在陣陣的抖動中降落了,我懸盪不安的情緒再次被安撫下來,出了關,在機場大門攔了計程車,把地址給司機看,他點了點頭表示知道目的地了,然後他開始熟練的駕著車在車陣中穿梭,而我則是有些焦急,萬一阿香不在那怎麼辦?要是她真的在呢?我又該說些什麼?該向她道歉還是………

  沒轍了,我想破了腦子也想不出來該怎麼辦才好?

  拿起手機,吃力的打下幾個字,我心裏想,或許她可以收到我的訊息,至少她可以知道我在找她。

  根本記不清楚車子底開了多久,只知道當司機回過頭向我說了一大堆話的時候,應該就是到了吧。

  站在門口,仔細的看了看門牌。

  沒錯,就是這裏。

  而我的手在半空中躊躇不前,在與電鈴之間短短不到二十公分的地方停住了。

  我該怎麼面對阿香?我該說什麼?

  一下子,心頭湧起一連串的問號讓我怯步,我該敲門嗎?一番掙扎之後,猶豫不決的我還是縮回了手,我想在對面的咖啡館坐坐,阿香如果真的在這,那麼她一定會出現的,等她出現再說吧…

  整個小午,我坐在咖啡館內,目不轉睛的盯著那扇門,手中的煙也沒停過,煙蒂把小小的煙灰缸給得滿滿的,阿香始終都沒有出現,不由的讓人懷疑她會不會不在這裏了。

  想到這,我沒辦法再枯等下去,付了帳之後,我再次來到電鈴前,死命的按著電鈴,直到有人應答為止。

  「我找鄭敏香,請問她在這嗎?」

  「進來吧。」對方沒直接回答我,只是要我進去。

  進了玄關,看到了他,鄭伯母口中的他確實一表人材的樣子,他溫和的招呼我進去坐,沏了壼茶過來,感覺的到他是個細心而又溫和的人,不像我粗枝大葉的掉三落四,果真人比人會氣死人的。

  「鐘先生,你怎麼會來這找敏香呢?」他悠雅的端起杯喝了口茶,神安氣定的問。

  「我是想阿香來東京好像是來看你的,所以我猜或許她會在你這,阿香在這嗎?」

  「先前她來過幾次,但她前二天已經回台灣了。」

  「什麼!?回台灣了?」我大感錯愕,沒料到這趟是白來一遭了。

  「沒錯,她回台灣了。」

  「那她有沒有說會去哪?」我急著追問。

  他先是搖了搖頭,然後又像是想起了什麼,皺著眉思索著。

  「怎麼了?她是不是有說過什麼?」我隨著他的反應跟著緊張了起來。

  「她好像有說過要去南部祭拜她男朋友,然後……」他又深鎖著眉,很努力的在回想。

  「然後呢?」

  「然後…好像是…好像說要出國去散散心。」

  這可非同小可,我只有十天的時間找她,她卻要出國去散心,她這一來一往豈非十天可以回得來,那我豈不是慘了。

  「那我得快點回去找她了。」我立即起身,表示我得走了。

  「也好,那我就不留你了。」他也跟著站了起來,做了以上的表示。

  「謝謝你的招待。」

  「不客氣,不過我要給你一點忠告。」他正色的說道。

  「什麼忠告?」

  「她很脆弱,而且她十分的在乎你,請你好好的珍惜她,不要再傷她的心了。」

  「你……」我對他會說出這番話實在是很意外,也很納悶他和阿香之間的關係,但又不知怎麼問他才好。

  「放心吧,阿香和我還是好朋友,你比我幸運,因為阿香說她的心裏除了你再也放不下另一個男人了。」他搖著頭苦笑著。

  「我會的……」

  又是風塵僕僕來去匆匆,趕到機場等候補位,幸好還有位子,當飛機歪歪斜斜的震了震,我從睡夢中清醒過來,桃園的夜景就在腳下,我又回來了。

  該死!

  當飛機落地的那一霎那,隨著重重的摔落感讓我幾乎脫口而出的咒罵,心臟急速跳動著我的恐懼,駕駛的技術真差。

  回到台北的家,我累極了,躺在床上想睡覺,就這樣我浪費掉一天了,只剩九天了……

  恍惚間,我似乎看到阿香走了進來,她為我蓋上被子,在我胸口拍了拍,她在笑,她正露出笑容對我笑著,然後她退了幾步轉身要走,阿香,妳別走啊!別走啊!我有好多話要告訴妳,別走!

  我驚醒過來,原來只是場夢。

  天亮了,陽光刺得人有些睜不開眼睛,拿起手機檢查,仍舊沒有半點她的訊息,我試著打給她,也依然是沒有回應。

  我坐在床上輸入了以下的簡訊。

  『阿香,我會一直發簡訊給妳的,直到我找到妳為止。』

  『台北今天的天氣很好,只是少了妳,我的天氣就變得不好了。妳在哪?記得打通電話給我。』

  按下傳送指令後,我下床開始盥洗,準備展開今天的行程。

  開車到了台南,順著彎彎曲曲的小路上山,而這條路依稀記得是我們送偉賢的最後一段路,時間過的好快好快,一下子就虛度了那麼多年,而這些年來,我卻沒空來這為他上柱香,來看看他,想想我這個老友也太失職了。

  停好車,進了墓園,憑著記憶,找到了他的安息之處,墓碑上的他依舊露出一股帥氣的笑容,像是對我這昔日老友的到訪感到心喜,而我雙手合十,深深的向他一鞠躬,表達了心中的愧疚;墓碑前放著一束鮮花,看得出來並不是今天才放的,花失去了水份也失去應有的美麗,舉目望去自然看不到阿香的身影,她來過了,但也走了……

  點了支煙插在他的墳上,再為自己點了支,然後我坐在他旁邊陪著他抽煙,和他閒話家常,雖然他不會回答我,但他一定聽得到的,直到黃昏我才離開。

  『我知道妳去看過偉賢了,可惜沒能遇見妳,我告訴他我不會再讓妳難過,我會好好的照顧妳一輩子,妳願意嗎?』

  發出這段簡訊後我躺在床上開始回想著和阿香相處的點點滴滴…… 這個帶點潑辣又迷糊的女人,發起脾氣時真的很兇,迷糊的時候又真的傻的可以,不過也有很溫柔細心的一面,這個傻女人究竟是什麼時候喜歡上我的?為什麼我完全不知道呢?是我真的太笨了嗎?唉~或許我真的是很豬頭的男人吧。

  還有八天,只剩八天了……

  一覺醒來,我出門直接到阿香家去,來開門的是她的媽媽。

  「伯母早,請問阿香有回來嗎?」

  「有啊,前二天有回來過,不過她收拾了東西說要出國去一趟,然後又走了。」

  果然我還是晚了一步……

  「那她有沒有說要去哪?要去多久呢?」

  「咦?你不知道嗎?你不是和敏香同部門,怎麼連你都不知道呢?這是怎麼一回事?」看來伯母應該是不知道阿香已經離職的事。

  「我…我……」一下子我也不知該怎麼說才好。

  「國行,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我?」眼尖的她看出我的為難一定是有原因的,不免要向下追問。

  「阿香片面向公司請辭了,但公司方面沒有同意,所以董事長要我找到她,要她回去上班。」我概略的帶過。

  「有這回事?她怎麼沒告訴我呢?那你知道她是為了什麼原因要離職的嗎?」

  「這…這我就不太清楚了……」我還是撒了謊,我不敢把真相說出,怕老人家會不諒解我。

  「阿香有說要去多久嗎?」

  「沒有,我以為是公司派她出國的,所以也沒多問。」她搖搖頭表示。

  「伯母,如果阿香回來了,請妳轉告她,我有很急的事找她,請她務必要和我連絡。」

  「好,我會轉告她的。」

  「謝謝。」

  事情發展到此,我絕望了,因為她人已不在台灣了,至於她去了哪?沒有人知道,看來一切都只能等了,等她回來,等她和我連絡,而我卻束手無策啊。

  接下來的日子是漫長的等待,日出日落顯得格外的慢,一天像一年一樣的慢,每隔兩三天我就會打電話到阿香家問看看有沒有她的消息,但結果同樣讓人提不起勁來,日子變得空洞而毫無生氣,空虛慢慢的侵蝕到我的心裏,並且逐步漫延……

  不多久,在阿香音訊全無的狀況下,我又飛往了日本,繼續了尚未完成的工作,但我始終掛念著阿香,甚至有時我會懷疑她是不是不會回來了,是不是就此之後她會完全消失在我的生命裏,那我又該怎麼辦?

  每天,我仍固定發送一則簡訊給她,像是習慣一般,整整一個月,我還是沒有她半點消息。

  「行哥,還是沒有阿香的下落哦?」小白拍了我的肩膀,讓我從沈思中回過神來。

  「沒有……」

  「哦…那你下了班要和我們一塊去吃飯嗎?」

  「不用了,你們去吃吧,我想自己一個人靜一靜。」我婉拒了他的好意,其實是自己沒那心情。

  「那…好吧,不打擾你了。」小白勉強笑了笑,然後退出辦公室。

  望著窗外,心情和夕陽一樣的無精打睬,我撥了通電話到阿香家,得到的答案仍舊一樣,她還沒回來,掛上電話,無奈的拿了支煙送到嘴邊,讓輕煙朦矓了視線,企圖也一併矇朧我的思念,但事實上這是做不到的,她的影子卻異常清晰的浮在眼前……

  處理了一些文案,不知不覺的都快八點了,我把手機拿出來,一如往日的把想對阿香說的話給傳了出去,然後匆匆的收拾一下東西便下班了。

  走在冷冷街道上,突然不知道自己要往哪裏去,沒有方向,沒有目的,只是像個遊魂般的飄蕩著,有種莫名的失落和孤獨油然而生,更讓人難受,最後我選擇到人多的原宿去吃飯,好打發掉這個可怕的漫漫長夜。

  沒想到我正在張望該選哪一家小餐館時,偏偏會遇上了筱玲。

  「你怎麼會在這?」看她的樣子也是一個人,她趨上前站在我身邊眨著一雙大眼問。

  「我只是想來這吃個晚飯的。」

  「正巧,我也還沒吃,願不願意請我請頓飯?」她聳了聳肩,輕描淡寫的表示,而我卻有些猶豫該不該請她吃這頓飯。

  「怎麼?難道要我請你?」她笑了笑說。

  「還是我請妳吧,妳想吃什麼?」我放下防衛的心笑了笑,就吃頓飯而已,會怎麼樣呢?是我想太多了吧。

  「就吃拉麵好了。」她比了比櫥窗內的展示品,我看了標價一眼,還好,只要一千一日幣,不算太貴。

  「好吧,那就吃這家好了。」

  一進門,侍者很熱情的高聲打著招呼,然後帶著我們就位,她點了道地的拉麵,而我則是叫了定食。

  「最近你變得好沈默,是什麼原因啊?」點完了餐,她雙手交疊放在桌沿,一付神秘兮兮的樣子對我打探。

  「沒什麼……」

  「沒什麼?沒什麼的話你才不會這樣子呢,是不是因為阿香?」

  「……」我不語,只是看著她。

  「看來你還沒找到她對不對?」

  「連這個妳都知道哦?」我瞪大了眼看著她,不明白為什麼連我在找阿香的事她都知道?

  「整個公司還有誰不知道啊?」她用取笑的口吻說。

  「現在整個公司的人都說鍾副理是最痴情的人,還有人很羡慕阿香,她們說如果有個男人這樣對自己,一定毫不猶豫,立刻投入他的懷抱呢。」

  「………」對於事情被渲染成這樣,我啞口無言,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怎麼不說話了?」

  「我只是覺得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我只能靜靜的等待,等待她回來……」

  「沒別的法子可以找到她嗎?」她又問。

  「我想不出來還有什麼辦法,只能等下去了……」

  「就算她回來了,那你打算怎麼跟她說呢?」

  她觸及了一個我從未想過的問題,是啊,阿香回來了那又怎樣?我要怎麼和她開口呢?她會不會根本就不想再理我了,所以她選擇了逃避,這一切都頭來變成是我自己自做多情?

  「我…我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你擔心阿香是故意避著你,所以才選擇出國的?」她窺伺到我的隱憂,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

  「嗯…不知道她心裏怎麼想的,我是有點擔心……」在她面前我只得坦白俱實以告。

  「女人啊,嘴上說不理你,但心理也不是真的完全不理你,很矛盾的心理吧。」她一手托著下巴,輕笑著說。

  侍者端上餐點打斷了她的說話,不過我也不急,先吃飯再說也沒關係。

  「你得好好的對她說,畢竟都這麼多年了,現在你才明白她的心意,多少她一定覺得很委屈的。」她吃了幾口麵之後,一手揮著筷子,含糊的告誡著我。

  「那我該怎麼辦?」

  「傻瓜,當然是說好話囉,那個女人不喜歡聽好話啊?你就多說些道歉的話,而且態度要十分真誠,這樣或許還可以打動她的芳心吧。」

  「這樣才只是『或許』而已哦?」我嚥下口中的炸蝦,訝異的反問道。

  「這種事誰敢給你保証啊?得看你自己的造化囉。」

  「哦……」

  想想她說的也有道理,這種事誰敢預料有什麼樣的變化?又不是九點半檔的愛情連續劇,有個腳本可以讓我照演的,然而結局是悲是喜,我又怎敢去臆測呢。

  「你真的和根木頭沒什麼兩樣耶?」

  「什麼啊?」她沒由的天外飛來一筆,說得我一楞一楞的。

  「算了算了…吃飯吧。」她搖了搖頭苦笑,然後低頭吃了一大口的麵。

  之後我們的話題就不在阿香和我之間打轉了,我們聊了些公司的事,也聊了些來日本之後的感觸,當然也不乏談到對日本男人和日本女人的觀感,不過無論聊些什麼,我發現我現在比較能坦然面對筱玲了,或許是少了那層曾有的曖昧不清,現在反而更能像是朋友般的閒聊,我想她也應該和我有相同感覺才是。

  「今天給你請客。」吃完飯她比了比桌上的帳單說。

  「為什麼是我請客?」我故意這樣說,想看看她的反應會怎樣。

  「我今天教了你那麼多,所以這頓飯當然是給你請。」她一付理直氣壯的樣子,讓人發噱。

  「嗯…這理由可以接受,好吧,就算我請客。」我笑了笑說。

  「對,就是要笑,你得恢復以往的樣子,這樣你才好迎接阿香的歸來,否則你蹦著個苦瓜臉,阿香一回來見了就一肚子氣,肯定離你而去。」她趁機又數落我。

  「好了啦,別再唸了,我知道啦。」

  回到住處已近十一點,洗過澡之後,我躺在床上拿起手機,把今天和筱玲吃飯的事打給了阿香,然後我才安穩的睡覺。

  早晨醒來,富士山依舊在遠處眺望著我,穿著睡袍站在窗前,路上的行人忙碌依然,揉著惺忪的睡眼伸了伸懶腰,呼~又是一天的開始了,該打起精神來好好工作。

  「小白早安~」

  「小黃早~」

  「林經理早~」

  「筱玲早~」

  我向我的工作伙伴們一一道早安,不過看得出來,他們似乎有些意外,甚至說是嚇壞了,尤其是小黃,他的手拿著咖啡杯僵在半空中,眼睛瞪的老大的看著我。

  走進辦公室,我把已經蒙塵的百葉窗給拉了起來,冬陽射了進來,整個辦公室也有了生氣,不像昨日般的灰暗。

  「看來你今天心情不錯哦。」筱玲站在門邊探著頭說。

  「託妳的福,我想通了一些事。」我笑著說。

  「嗯,那就好,你笑起來比較帥,請多保持笑容吧。」她狎笑著。

  「我盡量就是。」

  「要來杯咖啡嗎?」她對我眨了眨眼。

  「好,麻煩妳了。」

  大概是心境轉變的關係吧,今天工作起來格外順手,連一些困擾很久的事和難纏的人也都搞定,今天是我這輩子工作最有效率的一天了。

  吃了個愉快的午餐,下午也是順利的進行一些工作細節的調整,時間很快的溜到了下班時間,大家起鬨說反正明天是休假,嚷著要去喝酒,還找了伊藤課長和他的一些下屬同行,一行人便開拔到居酒屋去,酒過三巡,正是酒酣耳熱之際,手機不識相的響了起來。

  「喂~喂~喂」我一連應了三聲,對方沒回答。

  「神經病!」我掛了電話,繼續喝酒。

  「誰打來的啊?」筱玲好奇的問。
  「不知道,沒出聲就掛掉了。」

  然後接下來的仍是一輪又一輪的杯觥交錯,到底叫了多少酒來根本沒人記得清楚了,小黃和林經理還教起伊藤他們喊台灣酒拳,透過筱玲翻譯弄得日本人一楞一楞的,簡直快鬧翻天了。

  記得我最後一次看錶是十點半了,然後我便失去了記憶,當我被一陣水聲給吵醒時,刺眼的陽光讓我知道已是隔天的早上了,因為宿醉頭還有些痛,我坐起身來才猛然發現這並不是我的房間。

  我現在置身何處?這是誰的房間啊?定神一看,糟糕!這是筱玲的房間,看著桌上瓶瓶罐罐的化粧品,更加篤定我的推測,那在浴室中的人豈不就是筱玲?一大早她幹嘛洗澡?

  莫非我昨夜糊裡糊塗的犯下了不可原諒的錯事?這下可慘了!

  想到這我整個人都清醒了過來,接下來該怎麼辦?馬上溜回自己的房間?還是坐在床上等著面對她?就在我還僵在床上陷在進退兩難的思維之際,她卻走了出來。

  「你醒了?」她穿著睡袍出來,臉上帶著笑意。

  「我…我怎麼會在這裏?」我怯怯的問。

  「你說呢?當然是喝醉了酒,我扶你進來的呀。」

  「那妳怎麼不扶我回我自己的房間?」我納悶的問。「是你自己不肯回自己的房間啊!還硬是要進我的房間,說什麼我的房間比較香也比較溫暖,然後就往我床上躺。」她嘟著嘴解釋,神情十分委屈。

  「那…我昨夜…有什麼不禮貌的地方嗎?」我緊張的又問。

  「當然有囉……」她突然臉上一陣嫣紅,羞怯的神情讓我的罪惡感立刻湧上心頭。

  媽的!我暗暗咒罵自己因為貪杯而鑄下大錯,這下該怎麼對筱玲交待?以後我又要如何面對阿香?我真是豬啊我!

  「我真的很抱歉…對不起……」我低著頭向她致上歉意。

  「沒關係,這是我自己自願這麼做的,也不能全完怪你。」她倒是很大方的說。

  「我想這都是因為我喝醉的關係,請原諒我……」

  「要是你清醒著,我想你也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她揚了揚頭髮微笑,不以為意的模樣更加重了我的不安與自責。

  「筱玲…我…我該怎麼補償妳?」

  我縮在床上不敢多喘口氣,屏氣凝神的看著她,靜候她的回答,不論她的要求是什麼,走到這步田地,我都得擔起責任,那怕是她要求我和她結婚,我也無話可說。

  「哼~你賠得起嗎?」她不屑的冷笑著,睥睨的眼神像把利刃般戳進我的心窩,傷口立刻淌出血來。

  「…………」我開大了口卻久久無法言語。

  賠?!確實我的用詞有著嚴重的錯誤,我賠得起嗎?是的,我賠不起,我賠不起一個女人寶貴的貞操,也賠不起一個女人付出的情感,而更糟的是,我還賤踏了她的感情啊!我真的賠不起……

  「你以為裝無辜就有用了嗎?」她看我不哼氣,逕自坐下點了支煙,她吐了口煙霧,盯著我看。

  在她的眼眸深處,依稀可見些許的怨恨,即使是聲稱是在她自願的狀況之下發生,但這股怨氣仍舊藏不住、關不了的,畢竟這不是我或著是她樂於見到的結果,縱然真的發生了,也許她也懊悔不已呀。

  「對不起…我真的很抱歉……」除了一聲聲的抱歉和對不起之外,我實在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

  「你知不知道這些衣服有多貴嗎?純絲的耶,裏頭那件就要日幣八萬多,外套快二十萬,裙子九萬,褲襪…算了,那個不值錢…這樣算一算也要快三十萬了,你要賠嗎?」她放下煙衝進浴室拎出一包塑膠袋,然後一件一件的向我細數著。

  「妳說什麼?!」看著那些衣服,我兩眼發直楞住了。

  「我說什麼?我說你這個人太沒禮貌了,喝醉了也就罷了,不回自己房間睡,硬吵著要懶在我這睡也算了,但怎麼可以吐在我身上把那麼名貴的衣服全糟蹋掉了!很貴耶!」她悻悻然的向我揮著手,露出心疼不已的表情。

  噢~我的天啊!我搞錯了!這真是天壤之別的大誤會啊!救命喔!真受不了我自己。

  我拍了拍額頭,開始大笑。

  「你笑什麼啊?!」面對我突如其來的舉動她怔住了。

  「我以為…我以為妳說的不禮貌是指我昨天對妳侵犯了呢。」止不住笑,我向後一躺鬆了口氣說。

  「神經病……」她又是一楞,好半天才領悟出剛才我們的對話,臉上又是一陣潮紅,然後罵了我一句。

  「嗯,沒錯,我是有神經病。」我嬉皮笑臉的說。

  「厚~真受不了你,你自己不會看一下自己哦?你還穿著衣服耶,連褲子都沒脫還能幹些什麼?真是的……」她好氣又好笑的指著我叨唸著。

  我低頭一看,嗟~我真是豬頭,明明全身上下都還穿載整齊,就差沒把西裝和皮鞋也穿上,我真是醉糊塗了我。

  「歹勢啦!」我抓著頭乾笑著。

  「還不起來?你準備還要在我床上懶多久啊?臭死人了,回去洗個澡吧。」她一邊喝吆,一邊把我身上被子給掀了起來。

  「好啦好啦,我現在就回去,現在就回去。」我倏然起身,抓起我的西裝就往外走。

  回到房裏洗了個澡,整個人都清醒不少,想起方才的驢樣真是糗斃了。

  無意間,我撇見了手機上還有著來電留言的訊息,順手拿起手機看看究竟是誰打來的,不料卻是個語音留言,我好奇的去聽取留言,但卻沒有任何聲音就掛掉了,這真是太奇怪了,會是誰呢?我不以為意的開始打著簡訊傳給了阿香,然後我便哼著歌去刮鬍子去了。

  「喂~你要不要出去逛逛?」筱玲站在房門對著開門的我問道,看她的裝扮像是要去火拼一樣,我猜她是要去大採購了。

  「呃…妳是要去買東西嗎?」

  「對啊!百貨公司有大拍賣可以撿便宜,當然不能錯過囉。」她猛點著頭,証明我的猜測是完全正確的。

  「算了…妳自己去吧,我想留在家打報告。」

  當我想到一群女人為了搶拍賣的拆扣商品互不相讓、你爭我奪的景像,實在讓人興趣缺缺,還不如留在家裏打報告來得實際些。

  「好吧,那我就不理你們這些臭男人了,一個個都睡得跟死豬一樣,再不就是留在家打報告,都沒人陪我去買衣服,算了,我自己一個人去。」她邊走邊嘟喃著,還不滿的敲了牆洩恨,讓我看了直摀著嘴偷笑。

  「別笑!我買東西帳由你付,因為…是你該賠給我的…」

  她雖然背對著我,卻仍發現了我的行為,她居然背著我伸出中指,然後回過頭對我冷冷放出狠話。

  「呃…知道了……」我強裝鎮定,其實內心正在滴血。

  天啊!二十幾萬日幣耶!我肯定要賠到當褲子了。

  沒上班的日子反而比較難打發,上午窩在房裏打報告,一直到下午二點才完成,我累的躺在床上,連飯都不想吃。

  此時手機傳來嗶嗶聲,提示我有簡訊到來。

  會是阿香傳來的嗎?我立刻翻下床飛快的把手機從桌上拿過來。

  『買到裙子了,十一萬!』我按了幾下按鍵,看到斗大的這幾個字,手機差點因為我的一陣暈眩而摔落地面。

  好狠的女人!真會讓我氣到搥心肝!

  我無力的繼續躺回床上,雙手枕在腦後,看著窗外的浮雲隨著風漂泊著,我的阿香是不是現在也正在異鄉漂泊呢?她好嗎?一個人的日子她是怎麼生活的?身在異域才能體會那種思念的滋味,她是不是和我一樣的寂寞?會不會一樣的掛念著我?

  嗶嗶嗶,手機又響了。

  『搶到外套了,算你賺到,只要十五萬!』看著手機,我的手不由自主的顫抖,這下我完了。

  這個傢伙下手不會留情的,看來不止是要賠到當褲子,可能還要連以前存的老婆本都拿出來還債了。

  手機又響了!八成是這個女人打來要告訴我純絲襯衫買到了,順便告訴我今天消費總金額是多少,我接起手機不待她開口就先發制人。

  「妳這傢伙,真是氣死我了!不用再打電話過來了!」撂下狠話,心裏正得意的按下掛斷鈕,才發現手機上顯示的來電者居然正是我朝思暮念的阿香,哇靠!不會那麼倒楣吧!?

  不過就事實上來講,還真是夠背的了,因為我馬上打著阿香的手機,先電話中,再來就是她關機了;她回來了嗎?是在台灣還是東京?我連忙發了簡訊給她,要她趕快回我電話,不多久,果然有了回應了。

  是封簡訊,我迫不及待的想按下按鈕看看是什麼內容。

  『襯衫買到了,八萬五!』看到這樣的訊息我當真楞住了,差點沒把手機給摔在地上。

  媽的!筱玲這個時候是來亂的哦?真是衰弊了!

  接著手機又嗶嗶響起,我一看是阿香傳來的,上頭只有簡簡單單的兩個字,『豬頭!』。

  這真讓我哭笑不得啊!

  場面好像有些混亂,荒忙中又撥了阿香的手機,依舊是沒回應,怎麼好像她人就近在眼前,卻又遠在天邊似的碰不著,真讓我給急死了。

  突然我靈光一現,想起了她媽媽,這可是我的最後希望了。

  「喂~伯母嗎?」果不然其,是阿香她媽接的。

  「喔,是國行啊,怎麼會有空打電話來?我正在等別人的電話呢。」她似乎對我這時會打電話來頗為意外。

  「阿香回來了嗎?」管她等誰電話,我急著問。

  「才剛到家沒多久。」

  「那她人呢?可以叫她接電話嗎?」這真是個好消息,我迫不及待的想和她說說話。

  「她說好累,時差還沒調回來,所以去睡覺了。」

  「這樣子喔。」

  「國行,你快把電話掛了,我在等一通很重要的電話。」伯母催著我趕快掛掉電話,她的舉動引發我的好奇心。

  「什麼重要的電話啊?」

  「阿香說等一會兒會有一個叫『豬頭』的男人打電話過來,阿香要我轉告他,如果晚上九點前他不出現在她面前,那麼叫他一輩子都不要再出現了,我猜八成是阿香新交的男朋友,國行,你認識他嗎?人好好的幹嘛叫『豬頭』咧?……」

  哇咧!晚上九點以前?!這…這…沒多少時間了耶!「國行,怎麼不說話了?你認識他嗎?」

  「伯母…這等我回去再向妳解釋吧……」我趕緊把話說完,就把電話給掛了。

  我開始翻箱倒櫃的收拾簡單的行李,準備立刻飛回台北。

  護照呢?護照跑去哪了?

  喔,在這!簽証又在哪?我丟去哪了?真該死!我滿頭大汗忙得團團轉,真後悔平時東西都亂放,現在一時之間要找齊還真是讓我吃足了苦頭。

  叮咚~叮咚~大門的電鈴聲響著,在這個節骨眼上又會是誰來攪局啊?當我喘著氣衝到一樓打開大門之後,更是訝異不已。

  「怎麼會是妳?」

  「不歡迎我哦?」桂香張著大眼盯著我笑著。

  「不是…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妳怎麼會來?妳不是已經回台北了嗎?」我記得桂芬是這麼告訴過我的。

  「我還在辦休學的手續,不過就快要辦好了。」她逕自越過了我向屋子裏走,像是當自個家一樣。

  「妳姐姐最近還好嗎?」我跟在她後頭問。

  「嗯,姐姐已經申請到學校了,告訴你哦,是維也納的學校耶。」她喜孜孜的說著,連眉梢都沾染著喜悅。

  「那真好。」

  「不請我喝杯茶哦?」她大方的坐在沙發上,兩眼像個鬼靈精似的眨著。

  「喔…妳等一下……」

  看著錶,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著,這個小鬼來的真不是時候,這下該怎麼打發走她啊?想著想著,還真是讓人傷透了腦筋。

  「你在幹嘛?怎麼滿頭大汗啊?」接過了茶,她好奇的問。

  「因為我有急事要趕回台北,正在收拾東西,所以就……」想想還是老實招了會比較好,否則以她的聰明一定會看出破綻的。

  「那我來的真不是時候囉?」

  「也不能這樣說,反正以後妳可以來公司看我,我再請妳吃飯。」

  「不行,那有這麼簡單,還要喝咖啡。」她挑了挑眉露出一絲狎笑,擺明吃定我了。

  「沒問題。」我點了點頭。

  「還有還有,我還要你帶我去看電影。」她又說。

  「沒問題……」

  「那…還要帶我去逛街。」

  「還有哦?呃…好吧……」

  「我還要……」

  「小姐,別再還要了,妳說什麼都好,我快來不及了。」我連忙打斷她的繼續要求,不然可能搞到冕上還沒完沒完咧。

  「你說的喔,那好吧,要不要我幫你?」

  「也好,那妳能幫我叫部車到機場嗎?」我怕他幫我收東西會越幫越忙,還是請她幫我弄部車吧。

  「沒問題。」她對我比了個OK的手勢。

  我趕緊上樓收拾東西,大概二十分鐘左右,我拎著行李來到樓下,這才發現她叫的可不是一輛計程車,而是一輛十分拉風的敞篷車。

  「大哥,這是我朋友。」就在我納悶之際,她倒是先開口了。

  原來是她是叫朋友來幫忙的。

  年輕人開車果然就是不一樣,真的很快,快的讓我眼睛都睜不太開,還不時因為風而讓淚油都流出來。

  「他是妳男朋友嗎?」坐在車上我輕聲的問桂香。

  「你說什麼?不用那麼小聲啦,他聽不懂國語。」我只好再一次重覆我的問題。

  「他不是我男朋友啦,不過他是想追我就是了。」

  「看不上眼哦?還是他對妳不夠好?」

  「他對我很好……哎唷,我也不會講,反正就還不想交男朋友。」她皺了皺眉頭想了想,後來索性一語帶過。

  我們就這樣一路閒聊著,直到開車的那個人回過頭來和桂香說話,我猜大概是說機場快到了吧。

  「機場快到了。」桂香轉過頭撥了撥被風吹亂的頭髮說。

  「我猜也是……」我話都還沒說完,車子正好轉過了彎,機場就在我們面前了,不過我卻被眼前的這座機場給懾住了。

  「天啊!我是要到羽田機場,不是成田機場。」我有些激動的用手指了指前方的建築物大聲說著。「啊!?羽田機場?」桂香也楞住了。

  「是啊,我是要到羽田機場才對,不是成田機場。」我急得搥著椅墊。

  前座的他看著我們的舉動投以納悶的眼神,直到桂香對她解釋之後,他也張大了口露出驚訝的神情。

  接下來當然是立刻調頭朝羽田機場前進,也多虧了這輛名貴的跑車,它果然加速凌厲的穿梭在車陣之中,讓我能及時趕到機場。

  「大哥,我會去台北找你的,記得哦!」她揮舞著手高聲的向我道別。

  「知道了!」

  我同樣揮著手謝謝她的幫忙,雖然過程是那麼令人心驚膽顫……

  搭上飛機前的最後一刻,我還是試著撥阿香的手機,想告訴她可不可以多寬限一點時間,因為我算了算飛行和車程的時間,到她家最快也要超過九點半,但天不從人願,她的手機依舊沒開,想打到她家,一想起她媽媽的追問,我還是打了退堂鼓。

  我低頭向上天祈盼著,希望經過了麼多的波折,請賜給我一點好運吧……回到台北已是快十點的事了,我站在阿香她家大門,整理了一下自己,用力深吸呼著,想放鬆一下自己的心情,但是這真的是很難,心跳反而急速升高著;我看到她該講些什麼才好?想著想著腦子裏更混亂了,不管了!總之按下電鈴就對了,別管那麼多了。

  「國行,你來啦……」

  「伯父,晚安,阿香在家嗎?」來開門的居然是她爸爸,我還真有點意外。

  「等一下你自己好好加油,伯父是站在你這邊的。」他沒回答我的問題,反而說著我聽不懂的話,搞得我一頭霧水。

  「老頭子,是誰啊?」屋內傳來伯母的聲音。

  「是國行啦!」

  「那還不叫他進來。」

  「知道了啦!」伯父略回過頭應著。

  「國行,凡事小心,你就好自為之了。」他拍了拍我的肩,像在安慰我一樣。

  二楞子!

  沒錯!我覺得自己現在呆若木雞的樣子一定很像個二楞子,這是什麼狀況啊?我根本答不出話來。

  「進去吧!」

  「謝謝伯父……」

  進到客廳,不見阿香身影,只有伯母端坐大堂之中,臉色似乎不太好看,這樣的狀況讓我整顆心都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安。

  「國行,你過來。」伯母對我招了招手,示意我到他身邊坐下,我回頭向伯父望去,他點了點頭像是叫我別怕。

  我心生畏怯的坐了下來,神經緊蹦著,看著她冷峻的表情,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國行,有些話你該老老實實的告訴我,不然我實在搞不懂敏香這ㄚ頭是怎麼一回事,我這個做媽的可是很擔心的你知道嗎?」

  面對她的質問,我尷尬的點點頭,不敢多作聲。

  「是啊是啊,我們家就只有這麼一個寶貝女兒,看她這幾天不吃不喝的樣子,真讓我們看在眼裏痛在心裏啊。」連伯父也連忙插話進來,強調事情的嚴重性。

  「我明白…這一切都是我不好……」

  「你不好什麼?我們只是想知道那個豬頭男人是誰,他把我們敏香害慘了,你可以告訴我們他是誰嗎?」她提高了音量,語氣裏除了心疼阿香,更對那個豬頭男人懷著恨意。

  「伯母…那個把阿香害慘了豬頭男人就是…就是我……」事到如此,我想我也無法再隱瞞下去了,尤其面對的是這倆位老人家。

  「啊!你…你就是那個人?!」伯父驚訝的站先身來,伯母是被突如其來的狀況給怔得楞在沙發上兩眼無神的望著我。

  「是的……」

  或許我的答案的讓他們過度的意外,衝擊著他們久久不能平復,以至三個人都不知道要如何開口,以致客廳變成沈寂無聲。

  「怪不得…怪不得……」她略回了神喃喃自語著。

  這話吸引著我和伯父不約而同的向她望去。

  「怪不得我問她對方是誰的時候,她總是說不知道該怎麼告訴我,然後就是眼眶含著淚搖著頭的不肯講,現在我終於明白了……」

  「好小子!你好大的膽子,我們鄭家從沒有虧待過你,你怎麼這樣來欺侮我們家女兒?」伯父一聽臉也跟著垮了下來,然後憤怒的站起身一把揪住我的衣領。

  他的舉動著實嚇壞了我,因為我從沒見過他有這麼生氣過,一下子我的身子竟僵硬了,我動也不動的就讓他這樣緊緊的抓著領口。

  「老伴!不要衝動呀!」伯母一見大勢不妙,連忙拉著怕父的手臂,或許她是怕他會向我揮拳。

  他當真揮起了拳頭,卻又被伯母給阻攔著;如果伯父真要動手打我,我覺不會閃躲的,因為我確實該打,我辜負了阿香還渾然不自知,我真的該打的。

  「對不起……」看著伯父正待揚起的拳頭,我只能小聲的說。

  「不要和我說對不起!有本事去和敏香說去!」他鬆手推開我,大聲斥責著。

  「………」我踉蹌的跌坐在沙發上。

  「國行,我問你話,你要老老實實的回答我。」伯母支開了他,逕自坐在我的身邊。

  「嗯……」看著仍是一臉怒氣的伯父,我點了點頭。

  「你喜歡我們家敏香嗎?」

  「喜歡……我喜歡她。」

  「這是你的真心話嗎?」

  「是的,這是我的真心話,我愛她……」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會惹她傷心呢?她從小到大從來都沒那麼傷心過。」

  「那是因為我不知道我自己是愛她的,她對我很好,但是我全然忽略了她的感受,我傷害了她,我真的很抱歉……」

  「那你打算怎麼辦?」伯母的口氣舒緩了許多,甚至於我感覺到她在為我擔心。

  「我想當面向她道歉,請她原諒我。」

  「來不及了,她不想見你已經出去了。」坐在一另頭的伯父幽幽的說。

  「什麼!?阿香出去了?」我霍然起身驚訝不已。伯母看了他一眼緊接著說。

  「她說你遲到了,她不想見你,所以她就出去了,她還叫你不要去找她……」她說到後頭聲音越來越小,大概阿香所說的話她是有所保留的吧。

  或許阿香真的是氣瘋了,雖然她經常對我發火,會張牙舞爪的罵我,會敲我的頭,甚至會對我使出過肩摔,但是都沒有這次讓我難過,因為痛的地方不一樣,肉體上的痛過了就好了,但方寸間所受的苦卻比痛更要讓人無法忍受。

  「她真的這麼說的嗎?」

  「嗯……」她點了點頭,沒再多說什麼。

  「………」忽然間我覺得好無力也好無奈,我苦笑的搖著頭。飛越二千多公里,我匆促而來卻要無功而返,到頭來落得一場空,這叫我自己又如何能接受?是老天開了我一個天大的玩笑嗎?

  「怎麼?這樣就氣餒啦?」伯父大喝了一聲,嚇了我們一跳。「你那麼大聲嚇人幹嘛?」伯母看了他一眼數落著他的不是。「我是說國行這二楞子怎麼這樣就退縮了?想當年我追妳的時候,妳還不是不理我,連妳爸妳媽也不答應,後來要不是靠我的堅定意志力……」他話都還沒說完,只見伯母立即紅了臉叫他住嘴。

  「好了好了,別再說了,那都是幾百年前的事了,現在說這些幹嘛?真是神經病……」

  「國行,伯父我這個人也不會開什麼條件,只要敏香點頭我是很願意成全你們,但是得看你有沒有那本領了。」

  「我知道……」我囁嚅的應著。

  「知道還坐在這裏發什麼呆?快去找她呀!」伯父這話如同當頭棒喝,一語驚醒夢中人。

  「那要去哪找呢?」

  「有心的話,就算天涯海角你都找得著的,如果無心,就算她站在你身邊你也會視而不見的……」

  哇咧!什麼時候伯父會講出這麼有哲理的話來?聽得我似懂非懂,其實是有夠難懂,不過現在最要緊的是找到阿香,不是坐在這研究他的經典名言的時候。

  「伯父、伯母,那我現在就去找阿香,不過有件事想先請伯父、伯母答應……」

  「什麼事?」他們幾乎同一時間異口同聲的問。

  「如果阿香回心轉意了,請你們答應讓我和阿香結婚。」

  我緊握著手,堅定的說。

  二老楞了楞對看了一眼,然後笑了笑;既像是有些意外,又像是在意料之中,讓我猜不透這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

  「我們是沒什麼意見啦,就看你的功夫了。」

  「呃…那我現在就出門去找她。」

  告別了他們,走在路上卻不知何去何從,路上人們來往於霓虹之間,佇足街頭,腦中泛著空白,漆黑的夜空除了映射著殷紅的五光十色,竟也和我內心一般的黑暗,阿香啊,我該何處尋妳呢?

  人行道上的紅磚斑剝散落,絆了我一下,差點讓我跌倒,口袋裏的東西應聲掉了出來。

  「可惡!連紅磚都要欺侮我!」我咒罵著它,彎下腰撿拾著東西,卻無意間看到了我的手機。

  我想了兩秒鐘,立即撥著她的手機號碼。

  電話響了,卻沒人接聽,不死心的我又再次的嚐試著,後來電話是被直接掛掉的,既然她不肯聽電話,那麼我就用簡訊傳我要說的話吧。

  『對不起……』

  簡單的我打了三個字送出,接下來就是等她的回音了,拿著手機來回踱步著,我想她大概很迷惑吧,甚至猶豫不決,因為她內心一定在掙扎,她想找個理由說服自己接納我,但她找得到嗎?

  時間一秒又一秒的過去了,足足三分鐘,三分鐘後她終於回訊了,而這三分鐘卻宛如三天般的漫長。

  『你幹嘛要說對不起?』

  看到這樣的訊息,我笑了,因為她肯回訊給我,就表示事情有轉機了,最怕的是她根本不理我。

  『我打電話告訴妳原因好嗎?五秒鐘內妳沒回訊就表示接受了。』

  才發完簡訊,我立即打她的手機。

  電話響了好一陣子,她居然沒接?!

  我不死心再接再勵,一次、兩次,終於在第三次她接了。

  「你這個人很討厭耶,叫你不要找我你是聽不懂哦?桂芬被停飛的事我已經幫你擺平了,她可以復職了,她可以繼續當她的空中小姐,而你也可以好好的照顧她,跟她在一起,你幹嘛來煩我?你好好的和她交往,然後跟她結婚生子,不要來煩我了啦。」

  當我還來不及開口,她早已對我大吼大叫的咆哮著,把手機放離耳朵遠一點,都還清楚的不得了,可見她肚子裏有多少苦水和委屈。

  「阿香,我突然好想和妳一塊吃麻辣鴛鴦鍋……」我輕聲道。

  「你……」她好像楞住了。

  「我開始想念起和妳吃麻辣鍋的滋味,還有第一次和妳喝焦糖瑪琪朵的味道……」

  「………」電話那頭是一陣沈寂,接著傳來的是她哽咽的聲音。

  「你在哪裏?」混著濃濃的鼻音,她問道。

  「我在這裏。」我說。

  「你到底在哪裏?」她急著又問。

  「我在妳心裏……」

  當我緩緩的說完這句話,她終於放聲哭出來了,而對街也出現了熟悉的身影;越過了街,再一次的站在她的身前,她掩著面看著我,眼眶仍不停泛出淚珠。

  「為什麼…你為麼還要找我…這樣…我會放不下的……」

  「阿香,妳這個傻瓜……」我一把將她擁入懷中,輕撫著她的頭髮,心疼著她。

  她的身子僵硬的在發抖,她的手垂放著卻沒有回應我。

  「去找桂芬吧……她是個好女孩,你這樣子她會難過的……」她忍住淚水,語氣變得十分沈重。

  「不!我要找的人是妳!」我她摟得更緊了,深怕我一手她便要消失一樣。

  她掙扎著想擺脫我的懷抱,見我不肯鬆手,她急著道:「你快放開我,你弄痛我了。」

  「我不能放手!我要是一放手妳就跑了怎麼辦?」我也急了。

  「你!……」她杏眼一瞪,我楞住了,因為那種眼神似曾相遇過。

  天啊!當我還在想時候,她居然一個轉身,又是一記漂亮的過肩摔,當我落地前,我終於想起來這種憤恨的眼神是何時會出現了……

  頭皮一陣麻麻的,接下來是滿天星光在我眼前打轉,地球真的在轉動耶。

  「你還不放手!?」她大喝了一聲,我這才發現我的手仍死死的拉著她的衣角。

  「不放…我絕不放手…除非妳原諒我……」我緩緩站起身來。

  她看著我沈默了良久。

  「我真的有那麼重要嗎?」她的表情又是困惑,又是一臉的疑問。

  「阿香,別再走了……」我再次把她擁入懷裏。

  「我的心需要有港口停泊,現在我才知道妳對我有多麼重要,我不想再讓心飄泊遊蕩了,請給我一個碼頭,讓我可以靠岸……」我貼在她的臉上,輕聲在她耳邊細語著,同時感覺到她的眼淚開始溫熱著我。

  「我以為我離得你遠遠的,我對你的感覺就會變淡、變少…可是我看著你一次又一次傳來的簡訊,我…我好害怕…害怕自己會克制不了……」

  「我知道,我都明白…因為這段時間我才了解到一件事…」聞著她的秀髮香,阻止了她。

  「什麼事?」她抬起頭不解的看著我。

  「沒有妳,我再也不需要知覺了……」

  她的眼眸深處著潮水,不斷的奔流著,終於,她倘開雙臂緊緊的回抱著我,她放聲哭了起來。

  「妳這個傻瓜…哭什麼嘛……」拍著她的背,其實自己也忍不住一陣鼻酸。

  「我們去吃麻辣鍋好嗎?」

  當我這麼問她時,阿香顯得十分的吃驚,她楞了楞說:「真的?這是你第一次主要求吃麻辣鍋耶。」

  「只要妳願意,我會陪妳吃一輩子的。」

  「你不怕會拉肚子哦?」

  「沒關係,最多拉到脫肛而已。」我捏了捏她的鼻子開玩笑的說。

  「好,那我們現在就去吃,明天你準備請假吧!」她破涕為笑,對我調侃的說。

  「吃完之後我們再去喝一杯焦糖瑪琪朵。」

  「好哇!」

  「然後再去妳家。」

  「去我家幹嘛?」她又傻住了。

  「去求妳爸媽答應讓妳嫁給我囉。」

  「厚~我都沒答應,你去問他們做什麼?」她著臉嬌嗔。

  「什麼?妳…妳不答應嗎?」一下子我還反應不過來,害我講話都變得有些結巴呢。

  「你又沒有向我求婚……」她羞得撇過頭,不敢正視我。

  「那我現在向妳求婚好了,請妳嫁給我吧。」

  「哪有人這樣子求婚的?連求婚戒子都沒有,我怎麼能這麼隨便就答應你?」她噘著嘴向我提出抗議。

  「那等會兒我們吃完麻辣鍋,喝完咖啡之後,我們再一去買鑽石戒子如何?」 她點了點頭笑著。

  一個月後,阿香終於嫁給我了。

  伴娘是由桂香還有筱玲擔任,因為桂芬已去了維也納唸書,伴郎則是請小白、小黃那對狗兄弟來幫忙的。

  求婚鑽戒我是沒買,因為那天喝完咖啡後實在太晚了,珠寶店都打烊了,還是在淩晨的台北街頭隨便撿了個易開罐拉環充當戒子求婚的。

  至於度蜜月的地點,我和她不約而同的選擇了東京。

  「老公,這次要去東京的心情很不一樣耶。」阿香坐在我身邊難掩興奮之情。

  「那是因為我們這次不是去出差啊,是去度蜜月嘛。」我放下手中的東京旅遊指南,回答她的問題;不過我立刻接著說:「可是丈人有交待我任務就是了。」

  「我爸?!他要你幹嘛?幫他買名產嗎?」她睜大了眼想了想,做了以上的猜測。

  「才不是買什麼名產,他是交待我要『努力做人』,好讓他早點抱外孫啦。」我瞇著眼笑著說。

  「你好討厭哦……」她雙頰頓時泛出潮紅,做勢要打我。

  「我們要生幾個?三個好不好?」我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反問。

  「哪麼多幹嘛?一個就好了。」

  「一個太少了,三個啦!」

  「我才不要,聽說生孩子很痛耶,一個就好,好啦好啦,最多兩個,我不會再讓步了。」

  「三個!」

  「一個!」

  「我要三個!」

  「我說一個就一個!再吵我就摔你囉!」

  「呃…好吧,最多二個吧……」

  坐在飛機上看著東京灣,再看看握著我的手熟睡的她,我滿足的笑了,我想起了她以前說過愛情的背後是一個人的孤寂,但我卻覺得愛情的背後應該是緊握的幸福才對,現在是如此,我相信既便是恆久的未來,我都堅信,我和她的愛情是緊緊相隨的幸福……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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